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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芳》第850章 自用
寅夜清冷,蒼藍江上僅剩微弱的硝煙氣息,短暫相聚後,顏娧在攝政王府一家子的目送下離開了畫坊,不敢面對心中的怯懦而全然不敢回望船上的家人,落坐在小舟烏篷裡,緊握著小窗沿,遙望船隻緩緩消失在遠方。

 纖長的指節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引來船外候著的春分靠近烏篷,靜靜等候主子發話。

 “忠勇侯府那兒什麽狀況?”顏娧光想到小崽子被丟入冰冷的蒼藍江,心裡就如同被壓著巨石般難以喘息。

 李澤一直小心翼翼地防著露出馬腳,能逼得他痛下殺手想必侯府裡定是出了大事,都說人算不如天算,這一夜果真見識到了,她將一切盤算得再完善,也無法完全防備突如其來的意外。

 “侯府將李煥智與那個小娘子同棺入殮,對外說是兩人苦戀未果雙雙殉情,侯夫人雖傷心欲絕,也秉持著成人之美酌期合葬。”春分時不時抬眼瞅著主子籌謀未成的神色變化。

 “果然。”顏娧不由得冷哼了聲。

 即便知道是李澤下的手,即便知道兒子不是原來的兒子,侯夫人也不可能讓自身的地位遭到威脅,終究仍幻想著孫兒成為太子,能進一步掌控更多權勢。

 如此一來,她幾乎能斷定謀劃北雍之事的主謀了,尤其卓昭那葉脈書上所載之事,並非從這二十余年開始而已。

 卓昭是唯一知道時間曾被倒轉之人,想必也從中找尋了不少相關的人事物重新布局,否則也不會這麽容易判斷,裴家女正是他要找之人。

 明知李家藏了那麽多年也無法動彈半分,心裡也存著幾分顧忌,故意進府這段時間,也是為了將府中的脈絡再看個清楚,可惜了李煥智的妥協了,也不得不欽服侯夫人的心思。

 “可有往忠勇侯府送今晚的消息?”顏娧被磨出了興趣,倒想知道這次忠勇侯府又該如何解套。

 西堯攝政王府添丁之事鮮有人知,四月日的宴席又是以慶祝豐收之名舉辦,真正知曉的內情之人少之又少,裴家女的身份雖是多方猜測,也沒人能有正確的答桉,而且她的身份又忽男忽女的不停轉變,誰能真正掐準了?

 如今即便在大庭廣眾扣下人,按著侯府處理李煥智死因的作法,恐怕無法真正威脅到侯府,不管今晚是碰巧遇上李澤,還是早有所謀,今晚她都輸得徹底。

 “侯府看門的小廝嚷嚷著,世子陪著侯爺進宮隨侍根本不在府裡,說是我們的人胡言亂語。”春分愈想愈生氣,對忠勇侯府那臉皮真是服了!

 蒼藍江上的事兒鬧得滿城皆知,還能故意在府邸大門口大聲嚷嚷,想借此掩蓋李澤兄弟鬩牆的事實?

 就算瞞過了前者,蒼藍江上挾持小主子的事兒呢?

 “意料之中。”春分義憤填膺的模樣惹笑了顏娧,不得不出言安慰,“真當全城百姓都是瞎的?他們世子爺可以在皇城裡待多久?”

 “就是!就是!”春分想到小主子被扔進水裡的畫面,心裡又是一陣氣!

 掀起烏篷簾幔看著再也看不見船隻的方向,顏娧輕閉雙眼慎重地放手,輕靠小窗旁澱了澱難忍,決定割舍當下的心思。

 幸福來之不易,如何守護這份幸福更為重要,再想貪戀那份溫暖,也得先付出該有的努力。

 這麽多年下來她也看開了,終究沒那安穩的命,要能偎在他懷裡當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子妃,恐怕還得多努力幾年......

 眼前又攤上這些汙糟事兒能怎麽安穩?虧得白露那愛玩的心思,小崽子才撿回的一條命,她十分知足也惜福。

 琢磨了須臾,她抬眼緩聲交代道:“好生伺候著,該見面的人先見見面。”

 “嘿,知道了。”春分歡快地應答。

 錦戍衛的營地沒那麽容易闖,更何況裴家後來幫忙建構的地下暗牢,天然岩壁所造的堅實,別說蟑螂老鼠都鑽不進去了,內息深厚的承王也沒能毀了半分,真要安排關進去的人見面也得費一番功夫呢!

 因此她頓了頓,咬著唇瓣納悶問道:“要關一起嗎?”

 “不關在一起,看得清對方就好。”顏娧怎會不知道小丫頭顧忌著什麽,不由得揚起一抹燦笑道,“說不了悄悄話才好啊。”

 “懂了,我這就去。”春分一個激凌,隨即笑逐顏開,過於興奮的春分一回頭,看著四周寬廣沒有半艘船隻的悠悠江水,不禁愣了愣地尷尬地回身歉笑道,“上了岸就去。”

 “行了!大過年的晚個一兩日不妨事。”顏娧對這急驚風已是習以為常。

 這輩子沒受過多少委屈的李澤,失了相家的恩遇沒有因此失魂落魄,反倒快速地收拾了李煥智取而代之,也不知道這次腦子裡又會轉上什麽。

 如她所言,大過年的她也不想再去碰他那些倒霉事兒,李煥智既然沒那個命活著,眼下的她也該想想如何與忠勇侯府再行周折。

 可憐的還是黎瑩一家子啊,只因卓昭的滿腔執念造就了所有不幸,因為這份執念而失去性命的之人更是不計其數。

 總以為她不過是異世裡的一個不起眼的存在,當年燒死在烈火下也沒人覺得不應該,怎知後來的出現竟變成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始末。

 如今卓昭都已經關進戲秘盒裡, 留下的亂子卻不知要花多少時間來收拾,雖然光想就累人,卻已經成了她願意一肩扛起的甜蜜負荷。

 “咦——”春分偏頭瞧了眼姑娘頸項上綻著淺金色澤的墜飾,那不是前些日子姑爺托人上墨城找回來的東珠嗎?

 說是要自用的東珠,怎麽到姑娘脖子上了?

 看著主子不急不徐地將墜飾塞回衣襟裡,春分樂呵地笑著,“原來姑爺是這樣的自用法,在姑娘身上也是自用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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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著姑娘那欲蓋彌彰的淺笑,這麽多年來她也算看明白了,姑爺那凍死人不償命的冷臉,從來就不帶到姑娘眼前的,來的永遠都是溫柔和煦的寵妻世子。

 顏娧欲言又止的淺笑掛在唇畔,身邊也不過就這幾個人,得了新東西哪能瞞得過?坦然承認,也能避免非必要的麻煩與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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