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蕭曉?”

　　韓旭明白過來為什麽蕭雅看上去那麽眼熟。

　　一身淺粉色睡衣，胸口是個皮卡丘的卡通圖案，兩隻眼睛特別大的那種，當然主人的大眼睛更是瞪得銅鈴一般，“怎麽是你們?”

　　橙子表情很誇張，一張大嘴足足能塞下一個籃球，兩隻黑眼圈也顯著提升了辨識度，“你是二院那個小護士！”

　　“誰跟你說我是護士了?”蕭曉一手叉腰，一手撐在門框上，似乎對這兩位的突然造訪有些意外。

　　然而，也僅僅只是意外，韓旭感覺這個小姑娘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氣場，說不清道不明，非要找個詞來形容的話，那便是波瀾不驚。

　　橙子張著大嘴，“哎哎……”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回想起前天在二院停車場偶遇時，這個小姑娘也並沒有穿護士服，可能是看上去很小的關系，讓他們先入為主了。

　　橙子心想著連眼前人是不是護士都分辨不出來，這臉丟得有夠大的。

　　韓旭倒不覺得怎樣，一把將這家夥扯到身後，準備說開場白。

　　結果被人家搶了先。

　　“怎麽回事?你們生兒子，怎麽找到我家來了！”有過導航之緣，蕭曉並不覺得這兩個是壞壞，反而有些親切。

　　韓旭拿出證件，語氣變得沉重起來，“我們是警察。”

　　“嗯?”蕭曉接過韓旭手裡的警官證，前後翻看一遍，確認無誤，“那上次，你們騙我?”

　　“對不住，我們是去辦案子的，便衣。”韓旭解釋道。

　　蕭曉對這個解釋並不是特別滿意，卻想到韓旭他們刑警的身份，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來，“你們找我幹嘛?是不是有我姐姐的消息?”

　　韓旭沒有想到眼前的女孩子這麽聰明，點頭承認，“是的。”

　　“真的?！”蕭曉瞬間抓住韓旭一隻胳膊，像是怕他跑掉似的，鼻尖微紅，一雙大眼蒙上一層霧氣。

　　韓旭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們快進來啦！”蕭曉察覺自己有些失態，這才想起讓他們進屋。

　　她每天都在念著失蹤了半年的姐姐，突然間得到消息，自然亂了方寸。

　　“你們快進來呀！”蕭曉見兩人呆立在門外，不自覺伸手去拉。

　　一拽之下，韓旭卻是紋絲不動，她又看看橙子不善表達的神情，頓時明白過來，身子一顫，差點兒跌在地上……

　　“我姐姐她人呢?”十多分鍾過後，蕭曉強行止住哭泣，對上韓旭的漆黑如墨的眸子。

　　韓旭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這麽快調整好情緒，抿抿有些發乾的嘴唇，“在分局。”

　　乾刑偵這一行，往往見慣生死。

　　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見得會皺一下眉頭。

　　但是卻沒有辦法面對受害人家屬，蕭曉的眼淚像是滴在他們心頭上，即便是磐石，也能鑿出一個洞來。

　　此時，蕭曉坐在客廳沙發上，昂著頭，一手抹去淚水，目光越發掘強。

　　“解剖了沒有?”聲音卻很空洞。

　　韓旭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緩緩點了點頭。

　　“死因是什麽?死亡時間呢……”

　　一連串的發問讓韓旭措手不及，有幾個問題甚至非常專業，連他都沒聽過。

　　“我要去看看！”蕭曉見從韓旭這裡得不到什麽答案，起身就往外走。

　　“不行，家屬現在不能過去！”

　　橙子側了個身，攔住蕭曉，像是一個殘忍的魔頭。

　　“讓開！”蕭曉挺胸昂頭，懟上橙子的目光變得異常犀利！聲音反而非常平靜，“我再說一遍，讓開！”

　　韓旭試著解圍，同時說出一個事實，“你去了也見不到。”

　　蕭曉轉身看向韓旭，也說出一個理由，“我是法醫！”

　　韓旭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孩兒居然有這樣一個身份，一時僵住了。

　　“你們是南郊分局的吧?我明天就會去那裡報道，提前一天也一樣。”蕭曉又放出一個更加正當的理由。

　　“你是?”韓旭好像聽李樂說起過，郝法醫那邊要調過來一個高材生，也是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

　　“南郊分局刑大實習法醫蕭曉。”

　　韓旭消化掉這個突如其來的理由，正色道，“你是法醫，也是警察，應該知道回避原則，所以你現在只有一個身份，被害人家屬。如果想盡快抓到凶犯，你現在必須配合我們的工作。”

　　韓旭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一下子澆滅了蕭曉心頭上的火焰。

　　“你們想問什麽?”蕭曉重新回到沙發上，將身子倦起，像是一隻受傷的小動物。

　　人在受到極大刺激後，會回歸動物的本能，表現出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

　　韓旭覺得自己說的話，確實有些重了， 更何況當事人只是一個看上去很嬌弱的姑娘。

　　“對不起，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才能盡快將凶手繩之以法。”

　　“我憑什麽信任你們！我姐姐失蹤半年了！半年啊！

　　整整176天！你們什麽也沒有找到！

　　現在和我說，她人沒了！

　　她才28歲啊，她是我親姐姐！

　　就這麽沒了啊！

　　你們倒是去抓凶手啊！

　　他為什麽要殺我姐姐！為什麽啊！

　　……”

　　第二波歇斯底裡的爆發很突然，每一句話仿佛都是在控訴！

　　蕭曉需要發泄，失去至親的痛苦本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身上！

　　韓旭默默掏出一支煙來，走向門外，他需要冷靜一下，也需要時刻保持頭腦清醒。

　　橙子木然站著，無所適從，只能彎腰將紙巾一張一張遞給蜷縮在沙發裡的蕭曉，動作笨拙機械，一遍遍重複著……

　　一連抽了兩支煙後，韓旭回到客廳，蕭曉也像是平靜許多。

　　“你們，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聲音有些顫抖，卻很有力量。

　　韓旭低聲問，“你和你姐姐蕭雅，在D市還有什麽親人嗎?或者是很熟的朋友。”

　　“沒有！給我根煙。”蕭曉眼神空洞，臉龐沒有一絲血色。啪，打火點著，深吸一口，卻被煙氣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韓旭看得出來，她並不會吸煙，只是在轉移注意力，試圖讓自己盡快恢復正常。

　　橙子默不作聲地搶過去，手指抿滅，握在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