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5年,窗外梧桐樹葉簌簌飄落,緩慢但堅決,就像興海這座城市一樣。要知道興海市這樣涼爽的天氣一年可只有難得的幾天。庭院裡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慵懶地靠在沙發椅上,不遠處有幾位園丁正悉心地打理著藤本月季,老人半耷著眼皮盯著牆外的梧桐出了神,手裡夾著根燃過半截的高希霸雪茄,煙灰卻固執地一點沒有要掉落的樣子。
一位管家模樣的男子輕步湊上前,“老爺,劉先生已經到了,算是當前興海市最炙手可熱的傳記作家。”老人定了定神,喝掉了杯中最後一口山崎威士忌:“好,那就開始吧。”
“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隻叫我抱著你,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2013年4月1日一早,段承雲就擺弄著他的唱片機,循環著哥哥的《風繼續吹》。
“少爺,車備好了。”仲管家試探地敲了敲門。
“知道了,這就下樓。”
對於段承雲,每一年的這一天都好像有朵烏雲氤氳在頭頂,甚至段承雲大部分時間裡,他都覺得十年前的今天只是愚人節的玩笑。兒時的夢想就是努力奮鬥能有機會和哥哥吃個飯聊個天,可惜命運弄人,連個奔頭都沒有給他。倒是很難想象一個90年代出生的人,喜歡的卻是80年代的明星,或許是段承雲在大部分時間裡與同齡人想的都不一樣吧。
“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希望我的人生也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承雲用力的拍了拍胸膛,對自己鼓勁到。一個有著俊朗陽剛的外表,骨子裡面透著熱血的男孩子,唯一與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同的是,他的心裡裝了太多事...
段承雲抬起唱針,下樓和父親打了個招呼便準備出門。
“承雲,等會!”
段承雲不情願地回過頭,可面對父親,他的情緒必須得排在教養之後的。
“馬上畢業了,不要再搞那個莫名其妙的偵探社了,來集團好好實習。”說話的正是承雲的父親段木博,一個雖已知天命,但依然氣宇軒昂,身姿挺拔的男人,身上散發的氣質不怒自威。
“爸,我心裡有數。”承雲有些不悅。
“你這孩子。”段木博說著就要站起。
“承雲趕緊去找香蘭他們吧。”廚房間走出的這位端莊得體的女性,是段承雲的母親葉汝南,她的身上除了透露著雍容典雅的親切感,還有著軍人的挺拔。
段承雲轉身出門,大門外響起AMG特有的音浪聲,就著隆隆聲響,漸漸遠去。
“你呀,就是你把他寵成了紈絝子弟,遊手好閑,我在他這個年紀早就在警校裡摸爬滾打,隨時準備報效祖國了。慈母多敗兒你知不知道?”段木博恨鐵不成鋼地埋怨到。
“老頭子,你兒子你還不知道,他不想繼承你的事業,就想當警察,你偏偏不讓他當,還敢說自己年輕的時候。”葉汝南假裝不悅的回應。
“警察這行當風險太大!當年的事情差點要了我這條命,無奈被迫離開了警隊。”段木博頓了頓,突然溫柔起來,“後來不是你,我可能也就是一個廢人了。”
葉汝南走過挽住段木博,“我知道你疼孩子,可你這牛脾氣,換誰都受不了。你兒子就跟你年輕時一樣,認定的事情絕不罷休,他從小就把你當榜樣,你卻逼他放棄當警察的夢想,總得給他點時間吧。”
“唉,這小子今天情緒不高,又哪裡不對勁了?”段木博道。
“今天是他偶像的忌日。
”汝南道。 “難怪,難怪了,這小子還挺執著的,想當年他還小,我答應他等他長大了去港島,麻煩項先生安排頓飯呢。隨我,隨我啊!”段木博得意地說著。
“你看你孩子的事情永遠都不放心上,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倒是一個個都沒忘記。”
“只是我隱隱感覺這幾年的安穩日子,或許很快也要被打破了。”段木博深深的歎了口氣。
“老頭子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只要能保護好承雲,遠離這一切就夠了。”汝南道。
“沒這麽容易,承雲是我的血脈,他們是不會放過他的。”木博道。
“這麽多年了,我們和組織也做了足夠準備了。上次是我們敗了,但如果還要再來一次,為了孩子也為了興海市也不允許再失敗!”葉汝南的眼神此刻格外的堅定,這或許就是軍人世家才有的堅毅品質。
“好了,老頭子,我今天得去公司轉轉,你也收拾收拾出門吧!”葉汝南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無論多大的風浪,她都能樂觀面對。
“好,我去新的研發中心看看項目進展,或許以後承雲能用得上,當年正是到了研發的最終階段出了那件事情。”段木博表情帶著一絲擔憂。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而段木博一家又在懼怕什麽?對於段家來說,這興海市的暗流洶湧以及命運波折,與他們早已融為一體了......
“那個臭小子怎麽還不到?”說話的女孩,一頭靚麗的頭髮,身上透著一股男孩似的爽快,可五官又是如此精致脫俗。一聽這說話的口氣,眾人都沒有作聲。
“香蘭姐,承雲應該馬上就到。”接話的叫孫行,是個精通黑客技術的IT專家,孫行帶著一副黑框眼鏡,長期的網絡攻堅讓他看上去比20出頭的男孩滄桑不少。
“今天是我們偵探社準備從校園邁向社會的第一天,也是我們幾個的第一次股東大會,他段承雲作為董事長居然還遲到?股東會可是能罷免董事長的。”香蘭說完把自己都逗樂了。
“可您老也沒等他到就把事情都決定了七七八八了。”孫行看氣氛輕松了不少,就在一旁嘀咕道。
“孫行,你剛剛說什麽?!”
圖書館外突然響起的雷聲般的聲浪救了孫行一命。
“估計這小子心情不好,開著AMG來炸街了。別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說話的叫做孟海興,攻讀心理學。如果這世界上有什麽人是他看不透的,那大概只有他自己了。他的臉就像德州撲克的職業玩家,永遠都看不出這張冰冷的臉皮下,到底是藏著魔鬼還是天使。
“好吧...哼,不然老娘可要狠狠揍他一頓。”香蘭這個名字聽著雖俗,原因是她父親酷愛歌神,非得給她取這麽個名。當然香蘭身上也有著上世紀80年代女性獨有的魅力,不化濃妝,不刻意收拾,但五官標致,獨一無二,大學追求她的男生可是趨之若鶩但越來越少,都是被她這性格嚇退的。
段承雲此時走了進來。“你們幾個圖書館裡面能不能不要這麽吵?”
“我們吵哪有你炸街炒,臭屁王!”香蘭顯然氣還沒消。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安靜一點,不是說來討論一下咱們這偵探社租房子和如何正式接案子的事嗎?這也算我們實習期間的重要任務,趕緊想想怎辦。”說話的人叫蘇振修,這人在哪都是萬精油,能喝能聊,用他的話說,這世界上沒有事情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兩頓。說話間就偷偷拿出了自己的小瓶裝威士忌,嘬了一口。
“姓蘇的,圖書館你還喝酒,怪不得沒女朋友,每天一股酒味。”這個一直坐在那裡玩手機的人,叫做溫碩博,他玩手機可不是愛打遊戲,而是在把妹,用他的話說女人就是一本書,書中自有顏如玉。但他這套歪理確實很有用,在撩妹方面他可是坐穩了頭把交椅。當然了解他的都知道,他只是內心害怕感情而非真的玩弄感情的人。有這麽一句話很適合他,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出穿。
這幾個人看似性格迥異,卻偏偏成了人生最要好的朋友,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辦公室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了,我和珍姐說了,暫時就放在她那的會所吧。反正只是一個暫時的聚集地,安靜私密就行。關鍵是就你們幾個,還有你這麽個怎怎唬唬的女同志,我想是找不到什麽能乾的活了。”承雲道。
“你小子又麻煩珍姐啦。你放心只要場地有了,我保證肯定給你攬一堆活。”香蘭道。
“行,希望不是替人找丟失的貓,或者幫人家通下水道之類的活就行。”承雲道。
“呸!”
“好吧,既然都落定了,要不先想一想等下去哪裡吃飯,慶祝我們的‘承雲偵探社’成立!”蘇振修道。
“等等,我什麽時候討論過要用我的名字了?”承雲滿臉疑惑的問。
香蘭搶著回道:“你來之前就決定了,股東會少數服從多數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我們承雲偵探社以後的具體發展規劃都安排好了,你就安心破案就好,再說用你的名字才能體現你臭屁王的形象。”
這小妮子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也是心思縝密,段木博是當年興海市最牛的刑偵專家,如果不是那件事,本很有希望到公安部任職。用承雲的名字就是間接就是打著他父親的名號,攬活會方便很多。當然這就是大炮打鳥。不過對於香蘭來說,她可不想客氣。
“好吧。既然你們討論過了,我也勉強接受。”承雲道,這孩子從小到大的好脾氣就是妥協。
“那要不就去色戒?吃完去言安西路JJ2酒吧,那裡的小姐姐可是一本書都寫不完的‘顏如玉’呀!”溫碩博說。
“你這小子,就知道佔承雲便宜,色戒喝酒我同意,你明知道JJ2是他吳伯伯開的,是想承雲買單吧。”蘇振修說道。
“你們兩個的心思還是都收起來吧,誰不知道承雲在色戒存了幾瓶好酒,你振修不就是想去嘗嘗嗎?你們誰都別說誰,都是愛佔便宜的主。”孟海興在一邊毫不客氣地說道。
“算了沒事,自己兄弟,今晚我請客,走吧!不過去酒吧的話,我先聯系鄔任行,最近治安不穩,雖然在自己的場子,可你們兩都不省油的燈,我怕又惹事了。上次要不是他在,咱們估計現在還在裡面學習。”承雲道。
“你可別提了,我告訴你們啊這事兒沒完!”溫碩博忿忿地說,聲音又急轉直下。
“上次撩的妹居然是李科蒙的,你說他是不是和你們家有仇啊!我一報你的名字這小子反而起勁了,十幾個人堵著我和振修。”
“上一輩人的故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母親當年和我爸有點過節吧。如今人家已經是興海市文娛圈的大佬。圈子稱他‘黑夜撒旦’,所以這種人最好別惹。就算能夠與之一戰,最後自己也怕是不能全身而退。我隻想專心做好偵探社”承雲道。
“我說承雲,你就是太低調了,你們興铖科技在興海市可是一頂一的科技龍頭,你爸當年的徒子徒孫也是滿天下,加上你們這技術都是服務警察系統和政府,就這背景是他們這些小蝦米望塵莫及的。再說您那母親大人,正兒八經的軍工集團大千金,老盛京胡同裡的紅二代。你這就是太謙虛了。”振修一旁說道。
“我不想摻和他們的事情,也不想他們摻和我的事情,可惜這兩者都被打破了。多事之秋,當年我爸到底什麽原因離開警隊我也不清楚,所以低調一點吧。趁著我們還能天真,幹嘛不天真一點。”承雲抬了抬一邊的眉毛。
“好了好了,別扯遠了,今晚就好好吃飯好好喝酒,明天就是咱哥幾個新的一天,把握這段光陰,為了我們真的踏入社會的那天武裝好自己,我想在座都不想渾渾噩噩過一生。興海市自古以來就是冒險家的樂園,既然我們身處於此,又背負著家庭的責任,相較於平凡人家又多了一份社會責任。我想你們都明白的。”
香蘭總能勉勵大家相信一些其實沒有什麽希望的事情。不過,人生大部分時候不就是為了希望而努力嘛。這段慷慨激昂的話,確實起到了效果,在這個團隊,香蘭就是大家的精神支柱。
“明白。”振修和碩博難得統一的回答。
“這是我認識你以來最有水準的發言。”段承雲伸了伸懶腰,對著香蘭豎起了大拇指說道。
“香蘭的話我認同,雖然當年被迫放棄考警校我很失望,但是能認識你們這幾個知己好友很慶幸。當年的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想我會用一生尋找答案,成立這個偵探社就是冒險的開始,我們不同於普通人家所需要考慮的是衣食住行,生兒育女。看看圖書館裡,操場裡單純的他們,並不清楚這個社會的陰暗。我們從小就是在這陰暗面裡面尋找光明的人,家族的責任,父母的期望,甚至社會對我們的期待。但是,我並不打算循規蹈矩,走一條他們設定好的路,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我選擇的道路也是能夠到達彼岸的。”
此時此刻的段承雲似乎宣泄著內心的壓抑,似乎歲月和他開了個玩笑,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就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負重前行。
“承雲,這麽多年的兄弟,我們相信你就是我們的燈塔,此生君之所指,我孟某人必當追隨。”海興站起來用拳頭敲了敲承雲的胸膛。
“我們也是,我和碩博也定將共進退。”振修和碩博各自拍了拍承雲的後背。
“嗯,看著你們如此團結,老母親我倍感欣慰。”在一旁的李香蘭打趣地說道,牙齒不經意的咬了咬嘴唇。時間也差不多了,嗨起來吧,我要和承雲一輛車。”香蘭說。
“行,老母親你說了算,我不要和色狼一車,搞髒了我的瑪莎拉蒂。”蘇振修收起了自己的酒瓶,拿出了車鑰匙晃了晃。
“我也不想和酒鬼一車,拉低了我的層次。海興我要坐你的911,才能和我匹配。”溫碩博嘴上可不吃虧。
正在他們吵吵鬧鬧地往外走, 一旁的香蘭反而冷靜了起來。承雲看來今天的心情確實糟糕,平日裡的他難得如此慷慨激昂。不過他永遠都這樣,壓抑自己的情緒不想被人發現也不想被人關心。
“你也看出來了?”海興來到香蘭邊上問道。
“嗯,看出來了,偶像的力量,對他每年都是一次磨練。他這一身的喪氣味。”
海興推了推他知識分子似的的眼鏡:“你太小看他了,承雲不止這一件事,估計他又和老爺子鬧情緒了。所以他剛剛的話透露著渴望,渴望擺脫現有生活軌跡的意思。”
香蘭不經意間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說,“果然是心理學的專家,這都看出來了,佩服。”
海興冷笑一聲,“我不止看出他,我還看出來你。你緊張的時候總喜歡咬嘴唇。”
“姓孟的別以為學心理學厲害,還敢揣摩本大小姐的心思了?晚上看我讓你喝多少。”
不知道孟海興有沒有注意到香蘭微微泛紅的臉頰。
“趕緊了趕緊了,蘇振修打斷了二人的說話。你們倆再說悄悄話,酒就要涼了。”
“涼你個頭,碩博諷刺的回了一句。這世界上只有妹子的心會涼,懂嗎?”
門外的轟鳴聲音再次響起,三輛車陸續駛離了圖書館。
這六人三車,正躊躇滿志地駛向他們未知的未來,殊不知在不經意間牽扯入了當年的那樁驚天大案。黑暗中,能夠勇敢舉起火炬的人才是可貴。時勢造英雄,六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到底會開啟怎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