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一節

葉修是由蘇珊領著找到了中國隊居住的酒店，如果不是在中國期間就和這位翻譯互換了電話，葉修現在還在蘇黎世的機場晃悠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到來並沒有通知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主辦方。這位熱心的翻譯小姐把葉修領到酒店的門口就不再往內走，對葉修說清楚中國隊訓練室所在後她解釋現在應該是中國隊討論戰術的時間，大廳也有可能有俄羅斯隊或者中國隊的隊員練習，自己是美國隊隊員的女朋友，這個時間段應該避嫌，在葉修千恩萬謝之後獨自離開了酒店。

大廳裡只有幾個金發碧眼的外國面孔在用電腦，並不知道是不是俄羅斯隊的隊員，經過蘇珊的提點也不敢逗留多看，徑直穿過大廳上樓就往中國隊的訓練室走。

還沒走到訓練室葉修就遇到了端著杯水迎面走來的蘇沐橙。

“你、”蘇沐橙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用手指著葉修。

“我剛剛到的。”葉修回答她。

“我、”蘇沐橙又把手指指回自己。

“你不是做夢。”葉修替她補充。

“哦，那你替我把門推開，”蘇沐橙示意了一下手裡的水杯，“燙。”

“好的。”葉修一隻手推開了門，讓端著水的蘇沐橙先走進去，自己進去之後環顧了一眼，確認所有人都在場後，不顧所有人驚訝的表情關好了門。

“唐昊你先去打一段時間個人賽。”誰也沒有想到這會是葉修走進訓練室的第一句話，“以賽代練熟悉一下外國隊的風格。”

“等等，你怎麽來的！?”唐昊還沒從天降葉修的驚異中走出來，“為什麽又要安排我去打個人賽！?”

“我坐飛機來的。”葉修有條不紊地回答他，“你的表現非常差勁，急需調整，但用團隊賽來調整太奢侈了。我來的路上看了一下積分榜，意大利隊20分，俄羅斯隊19分，美國隊17分，這是前三的分數，我們的目標不可能是保住前四出線，何況現在9分離並列第四的法國、荷蘭也有6分分差。”

葉修說的關於積分的部分在坐的職業選手當然都了解，但這怎麽就成了唐昊的問題了呢?雖然昨天和黃少天吵得不可開交，今天又和張佳樂大鬧冷戰，但把責任都歸咎於他顯然說不過去，唐昊顯然也不能服氣。

“那你說說我打得有什麽問題?為什麽要換我去打個人賽。”其實打個人賽並非什麽侮辱，王傑希、周澤楷都在第一天的個人賽有所出場，比他更適合團隊賽的氣功師方銳更是連續打了兩天個人賽，但這個安排出自葉修之口就是那麽讓人感覺不舒坦。

“小肖同志，複盤。”葉修走到喻文州身邊說——此時訓練室內大家正圍著喻文州討論明天的戰術。肖時欽愣了一下，他也還停留在天降葉修的驚異裡。“小肖同志，複盤。”葉修隻好又說了一遍，於是終於反應過來的肖時欽手忙腳亂的準備操作電腦複盤時，投影裡已經開始播放第一場的團隊賽。默默操作電腦進行複盤的竟然是私底下被公認為葉修死敵的孫翔。

所有人都盯著投影的畫面裡兩個團隊的走位和操作，畫面緩緩轉到黃少天接到指令獨自離開團隊，看到這裡唐昊冷哼了一聲。葉修這時說話了，“這個指揮很好，在不了解對手的時候用最慣用的打法顯然是最穩妥的選擇。”張新傑和肖時欽對望一眼，然後點點頭，顯然十分讚同。接下來畫面很快切到雙方團隊交鋒時，雖然中國隊擁有百花繚亂的百花打法，但韓國隊的火力線卻鋪得更廣，雖然代價是幾乎對每一個角色都無法造成有效的殺傷。

“看出來韓國隊的打法了嗎?”葉修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注視著唐昊的臉。“東打打西打打算什麽打法?”在唐昊的眼裡這個韓國隊就是一群菜鳥，比賽會輸完全是因為喻文州的錯誤指揮和黃少天的錯誤走位。

“轉火。”一直沉默的周澤楷忽然發言。“通過頻繁的轉火增加治療的壓力，提高治療的犯錯率。”後面這一長句自然是王傑希替他補充的。

“那麽應該如何破解?”葉修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看著唐昊。

唐昊就像回答不出問題的小學生，胸中壓抑的窘迫一點點轉變為憤怒:“這他媽有誰知道！”

孫翔把畫面切到了張佳樂秒殺對方神槍手的一瞬間:百花繚亂的一顆手雷在對方治療眼前被提前引爆，緊接著張佳樂爆發出大量傷害帶走了還有一半生命值的站在治療身邊的神槍手。“頻繁的轉換進攻會導致防禦疲軟。”張佳樂補了唐昊一刀，“這就是破解的方法。”

“你這麽牛逼你怎麽不去打他們五個?”憤怒的唐昊忽然調轉槍頭對向張佳樂。在今天團隊賽的最後，張佳樂的忽然退出遊戲根本沒有和他交流，在場的職業選手都看得出來張佳樂因為唐昊放棄嘗試二打四而非常生氣。

“榮耀不是一個人的遊戲。”一直沉默不語的隊長喻文州終於說話了，他平靜的看著憤怒的唐昊，“呼嘯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正是因為你沒能理解這一點。你和團隊脫節了。”還有一段話喻文州沒有說出來:你在呼嘯感覺不到這一點因為你是呼嘯的核心，是技巧和地位的頂點，而在現在這支隊伍裡，比你這顆新星更優秀的選手比比皆是——你脫節了，如果再不尋求突破，那麽最終只會成為團隊的負累。

“你說得有道理。”誰也沒想到唐昊會如此回答，他頹喪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緩緩把頭垂下，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從他手指的縫隙滲出來。喻文州沒說出口的話，他何嘗感受不到?一直以來支撐著他走下去的是以下克上的驕傲，是近乎自負的狂傲，可來到這個隊伍打比賽僅僅兩天，他就感受到了這些對手原來成為隊友之後會顯得更加可怕，毫無破綻的周澤楷，飄逸兼顧穩重的王傑希，被困人群裡卻能依靠操作一直堅持的黃少天，這些人做到的事，自己可以做到嗎?那個他心目中的老年選手張佳樂，卻是連續兩場團隊賽裡發揮最好的選手。甚至那個被自己瞧不起的方銳，唐昊在看著他輸給那個luuo氣憤的下場時，他想如果把自己換上場能做得更好嗎?不能，可即使方銳已經表現得如此優秀，卻依然輸給了那個自己以前從未聽說過的luuo。這個隊伍的每一個人都是和他一起接觸到外國隊，但兩天后只有他沒能看穿外國隊戰術的一星半點。

世界太大了。

訓練室裡的眾人看著捂臉哭泣的唐昊，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卻沒辦法為他解決或者分擔。

“趁著個人賽的機會，”葉修走過去拍拍唐昊的肩膀，“多看看隊友是如何打比賽的。”

葉修把視線望向方銳，方銳也回以他肯定的目光。說實話仔細研究了這兩天的比賽之後葉修一點也不想讓方銳上場打團隊賽，中國隊缺一個團隊正面攻堅手，這和方銳的風格不合。但方銳回復他的目光讓葉修想到了那一年放棄盜賊轉攻氣功師的方銳:為了團隊，他可以改變。葉修提了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團隊賽我想換、”

“團隊賽我推薦孫翔上場。”喻文州說。這讓包括孫翔在內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震。誠然，孫翔使用的戰鬥法師更適合團隊攻堅手的位置，但是孫翔融入新團隊的能力一直為人詬病，雖然在輪回表現得的確不錯，但那是因為輪回有江波濤，而個性寡言的周澤楷也足以包容他。可現在這支隊伍呢?葉修一點也不看好孫翔，可喻文州是隊長，他必須讓喻文州樹立威信。“我深表同意。”葉修笑著對喻文州說。

討論結束後的喻文州房間裡。

“明天對法國的比賽你怎麽看?”喻文州問葉修。

“一個字:難。”葉修叼著一根煙靠在窗台上，“你怎麽會推薦孫翔?”

“我說感覺你信嗎?”喻文州笑著回答他。

“不信也得信了。”葉修無奈的聳聳肩，“對了，我有話要帶給你?”

“誰的?”喻文州問，“什麽內容?”

“名字我忘了，”葉修把煙夾在手上，清了清嗓子，“喻文州同志，請你不要管那些大牌，就把他們都當作藍雨的隊員訓話就成了。”

“嗯?”喻文州愣了一下，“就這些?”

“沒錯。”葉修說完又把煙叼回嘴裡。

“那你為什麽還不回自己房間?”喻文州下了逐客令。

“我沒通知主辦方，所以他們也沒有安排我的房間。”葉修像是完全沒有聽出喻文州話裡的意思，“你房間裡這個煙灰缸挺有意思的嘛。”

“你之前因為簽證問題一直困在國內，現在你來了蘇黎世卻沒有通知我們也沒有通知主辦方。”喻文州把所有線索聯系在一起立馬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答案，“你居然又用你弟——”

話未說完葉修就朝喻文州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在喻文州床上躺成一個大字，“所以我隻先能住你這兒了，不過這酒店床真舒服，外國的月亮是不是更圓我還不知道，外國的床好不好睡我是知道了。”

喻文州看著毫無下限的葉修，忽然沉默著一步步走向陽台。

“你做什麽?”葉修躺在喻文州的床上問他。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學學抽煙。”

【萬萬沒想到，喻文州的悲慘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