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孩子哥哥。”白小雲抱住郎抱孩一條胳膊，“抱孩子哥哥，要不，咱們都去拚死吧。咱們中國人人多，咱們每三十個人拚死他們十個人，咱們中國，還贏……”

　　“滾滾滾！”郎抱孩不耐煩地推開白小雲。但是已經平靜下來。

　　“抱孩子。”趙杏花過來拉住郎抱孩一隻手:“抱孩子，你身上那十顆日本兵手榴彈，那都是日本兵的撞針手榴彈，既靈敏，威力也大。把那手榴彈都打開保險裝在籃子裡，由我帶到日本兵那裡去……”

　　郎抱孩霍地眼光放亮。他捏住趙杏花肩膀沉思片刻，忽然大叫:“對對對！杏花姐，你說得很對……”郎抱孩高興地看著趙杏花:“還是我二老婆……”又松開趙杏花轉向白小雲:“你也是我老婆。以後，你得跟我大老婆二老婆學，不能輕易說死拚。”

　　白小雲羞澀地笑了:“我聽你的……”

　　郎抱孩一邊一個摟著趙杏花白小雲走到土崖跟前。郎抱孩指著那邊日本兵身影說:“看來還只能你們兩個幫助我。”接著，他就如此這般地給兩個女性講了一遍，聽得白小雲毛骨悚然一個勁縮脖子。

　　“這能行嗎?”趙杏花擔心地說。

　　“抱孩子哥哥我怕……”白小雲也緊靠在郎抱孩身上。心就要跳出來似地。

　　郎抱孩扶起白小雲，也是很擔心的樣子:“你害怕這事就不能乾……小雲妹妹，只要你不怕。這事，十有八九能夠乾成……”頓一下，他又滿懷期盼地看著白小雲:“小雲妹妹，哥需要你幫忙。你不幫忙，我老子那些弟兄……他們硬要向那裡衝……他們硬要衝，那他們都得……可是，他們只要死一個人，我就違背我老子的意願了……”

　　“杏花姐不能緊跟著我嗎?”白小雲說:“只要杏花姐跟著，我保證能夠臉不變色心不跳，穩穩當當把那籃手榴彈放在那些日本兵跟前。”

　　“不行。”郎抱孩搖著腦袋:“杏花姐只能跟在你後面二十幾步遠的距離上。你想，杏花姐緊跟著你，她怎麽向那籃裡扔手榴彈。跑開了，邊跑邊扔準確率幾乎是零，在跟前扔，你們倆一個都跑不掉。”

　　白小雲小雞啄米似地點著頭:“是，是這樣……那麽，看來，只能這樣……只能，我一個人前面過去，把手榴彈穩穩地放在那裡，然後，不管日本兵，不管日本兵怎樣，我都，都趕快跑開躲起來……”

　　“關鍵是你一點都不能害怕。一點都不能露了馬腳。”郎抱孩警告說:“你心裡一慌，日本兵一定懷疑。那麽，日本兵一定就會抓住問你。而只要日本兵抓住你一隻手，或者隻輕輕捏住你一個衣角你就跑不開。那樣，杏花姐就不能扔手榴彈。那樣，你籃裡的手榴彈就會被日本兵發現。那樣……”

　　“我、我不怕……”白小雲驚恐地看著郎抱孩，又戰戰兢兢地說:“抱孩子哥哥，我、我害怕……我害怕我萬一……抱孩子哥哥我怕，我怕……”

　　“怕你媽破頭”郎抱孩抓住白小雲兩隻肩膀，忽然眼睛射出藍光:“你他媽的都敢跟他們死拚！你他媽的死都不怕……”

　　“我不怕……我不怕……”

　　郎抱孩抱住白小雲，摟緊白小雲:“小雲妹妹！你不能害怕！絕不能害怕！你得幫助我！你得幫助我！你決不能害怕！你不但一定得過去。你還得很像那麽回事地過去！你必須得很像那麽回事地過去！”

　　趙杏花囁嚅著說:“抱孩子不行就算了。我跟你一起勸說弟兄們回去。

你這樣做，太冒險！弄不好，小雲妹妹就……到時候，咱們救都沒法救……”　　“不！”白小雲堅定地說:“我不怕！我一定不怕！我一定能夠很像那麽回事地過去……我不怕！我絕不怕！”說著，按著郎抱孩的意圖，白小雲提過來籃子，將郎抱孩身上手榴彈拿出一顆來打開保險……

　　郎抱孩趙杏花也跟白小雲那樣。

　　他們將籃子裡放進去九顆打開保險的手榴彈，偽裝好。郎抱孩將最後一顆手榴彈掏出來交給趙杏花。

　　白小雲搶過去郎抱孩的話跟趙杏花說:“杏花姐！你放心炸。到時候，我一定能夠跑開。我一放好籃子你就往過扔，別管我跑開跑不開你都往過扔。你放心。我一定能夠跑開隱蔽好！一定能！”

　　“小雲妹妹！”郎抱孩再一次緊緊抱住白小雲:“小雲妹妹，你就隻想著勝利。隻想著勝利！你除了勝利什麽都不要想。只有這樣，你就什麽都不怕。你什麽都不怕，你就一定能夠……”

　　白小雲推開郎抱孩，猛地在郎抱孩臉上親一口，就害羞地跑開了，害羞地提著籃子跑開了，提著籃子繞道向山下日本兵那裡跑去了。

　　白小雲拿野草野花在臉上化了妝，又拿棉花在手上化了妝，這就和趙杏花一人提一個酒瓶子分了手，白小雲在前趙杏花在後，相隔二十大幾三十步遠。

　　離開趙杏花白小雲就害怕起來。到底害怕個什麽?日本兵對她的蹂躪對她的鞭打，她都經歷過不止一次……也許正是因為有過那樣的經歷，才使她更加害怕。

　　“勝利！勝利！不要害怕就能勝利！不要怕！不怕！”白小雲默念著。可是越是這樣默念，她就越是害怕。後來，漸漸地，她想著當時被日本兵的怎樣對日本兵仇恨起來，就想著籃裡的手榴彈，想著大不了和日本兵同歸於盡，心裡就不怕了，真的一點都不怕了。但是不知為什麽，心裡真的一點都不怕了，那兩條腿卻還不由她指揮地顫抖著。

　　“什麽人?站住！不站住，開槍統統地擊斃！”隨著喊叫，嘩啦嘩啦地就有幾支步槍的槍栓拉動起來。白小雲嚇了一跳，這才知道已經距離日本兵很近了。

　　日本兵說的都是完全的日本話。白小雲沒有聽懂。

　　但是這時候，白小雲卻一點怕意都沒有了。連白小雲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白小雲突然地冷靜下來，突然地就按著郎抱孩的囑咐醉酒人似地東搖西晃起來。她不管日本兵在那邊叫嚷什麽，也不管日本兵是不是要向她開槍，她只是醉酒人似地向那邊又是叫又是笑:“你們什麽人啊?想喝酒嗎?”她拿酒瓶子向那裡晃了一下，就趕忙又把酒瓶子收了回來，害怕被那些人搶去了似地，還把籃子向後藏了一下:“不行！不行……我這裡，都不多了……”又跟後面趙杏花晃晃酒瓶子，“來啊。有本事，咱還接著喝啊……”

　　“你站下……你站下……”趙杏花也醉酒人似地，也晃著酒瓶子。

　　“是花姑娘！是兩個喝醉了酒地花姑娘！”日本兵放下槍來:“喂！半夜三更，兩個花姑娘，在這空曠無人地野地，你們，是不是抗日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