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抱孩沒敢往他二媽身上靠。他偷偷看看他的二媽。見他二媽那般摸樣，好生疼愛。

　　“二媽……”郎抱孩連忙忍住疼愛地要摟抱他二媽的念頭，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怯生生地摸摸他二媽的頭髮，改口問:“二媽，你叫我，幹什麽?”

　　“山下都是日本兵。你在這裡都只顧撩逗那日本女人沒有能夠怎樣他們。你追他們……你到了山下，到了日本兵那裡……你還不是自討苦吃……”殷素梅扭過臉來。但臉色仍然冷冰冰的。

　　“我的萍兒姐姐和我的正玉姐姐……他們都被小日本抓走了……”郎抱孩哭了，抹著眼淚，委屈地看著他的二媽:“我撩逗那日本女人、我撩逗那個、那個我的惠子姐姐，那都是為了去救我的萍兒姐姐和正玉姐姐……”

　　殷素梅看也不看郎抱孩，輕輕哼了一聲，冷冷地說:“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要乘機怎樣……惠子姐姐！哼！叫得都那樣情真意切！都那樣……”

　　“二媽！我的二媽我愛你我愛你！”郎抱孩不由地打斷殷素梅的話大聲哭叫:“我除了我的英蓮妹妹杏花姐還有我的三姐我的寶兒姐姐我的小雲妹妹我最愛你！二媽你不要吃醋你不許吃醋……”郎抱孩急火火地分辯著，一把抓住了殷素梅的手:“二媽……”

　　“我吃哪門子醋！”殷素梅扔開郎抱孩的手:“我又不是你的什麽人……”

　　“二媽呀！你是我的二媽……”

　　郎抱孩的話讓殷素梅的眼淚差點又滾落下來。她知道，她死定了。在這樣一個狼性的卻又是一根筋的人面前，她必死無疑！不但必死，還得活生生地趴到棺材裡的腐臭屍體上去，被活活地悶死，活活地嗆死……這些她都不怕。她的家她的三個蠻，現在她也不去多想。現在，現在她最為傷感的，還是她的命。這個抱孩子！這個完全可以說是她的兩性最愛中的抱孩子。抱孩子他不愛她也罷。抱孩子他卻那樣地愛她，卻又要那樣殘忍那樣不容分說地要將她……

　　這就是她的命啊！

　　“愛你的惠子姐姐去吧！”殷素梅不由地這樣說。她也不知她怎麽就說出了這樣的話。說完了她十分後悔。說這樣子的話，不是正好說明了自己在吃醋嗎！她不敢再說話。又把頭扭到一邊去。

　　郎抱孩哭哀哀地叫嚷:“二媽我除了剛才說的那幾個我的老婆我最愛的就是你！那個惠子姐姐她是小日本。但是不管她是不是小日本，我愛她都是排在你後面的……那個惠子姐姐，她是小日本。但是單從她的好看單從我跟她的男女感情上說，我也是愛她的！我想娶她當我的老婆那都是我的真心話……我愛她把她排在你後面也是我的真心話……”

　　“如果她也是你的……”殷素梅想說:“她都二十八九歲了跟我年齡差不多。如果她也是你的什麽媽，也是你老子的情婦呢?”她沒有好意思這樣直通通地問出來。說到這裡她連忙改口:“如果她一直跟你的大中國為敵下去呢?在你的祖國和你的愛發生衝突的時候，那時候，你也要愛她下去嗎?你也要愛她下去嗎?”

　　“我摘他媽破頭！”郎抱孩呼地跳了起來:“我的大中國我的祖國！那是比我的老子媽還要讓我孝敬的媽媽！誰敢跟我的大中國為敵！我！我愛她?我把她放到滾油鍋裡炸死她……”

　　殷素梅似乎得到一些安慰。這個狼種！盡管他狼，他卻還知道，知道孝敬他的媽媽！……哦，就跟狼種愛她一樣，盡管他那樣愛她，他卻還要那樣子地聽他那狼老子的話……

　　殷素梅轉過身子去。

　　忽然她感到鼻頭上涼絲絲的。哦！下雪了！才剛剛地過了八月十五！今年，怎麽冷得這樣早啊！出門時才剛剛由單衣換了夾衣啊！

　　郎抱孩沒有一直緊追大島惠子而去，是想回來跟他的二媽打一聲招呼，是想將他的二媽以及山本正龜安置到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這時候，郎抱孩就傻傻地站在這裡，就怯生生地說:“二媽，我得救我的兩個姐姐去……”

　　“救去吧。”殷素梅不冷不熱地說。並沒有轉過身來。

　　“二媽，可是，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裡，還看押著山本正龜這小子。這山下都是日本兵。這附近，也空曠荒涼。萬一有人來……”

　　“你走吧。你放心走吧。”

　　“你腿胯兩邊都有傷，那傷都還沒有全好……我剛才都看到你了。那一陣山本正龜這小子要跑。你去追。剛才，這山本正龜又跑了，又是你抓了回來！我都看到了，你瘸著腿……二媽！你的腿，你的腿傷一定又傷重了……”

　　“你這麽婆婆媽媽的！”殷素梅聽不得郎抱孩說她兩腿胯怎樣怎樣的話，更聽不得郎抱孩這些發自內心的疼她愛她關心她的話。她扭過臉來:“你是怕我跑走嗎?你是怕我不跟你回你家鄉去給你老子陪葬去嗎……”

　　“不是不是！”郎抱孩連忙說:“二媽我相信你！二媽！我真真正正地是擔心你……”

　　殷素梅唰地拽出她的盒子炮來。在追著抓山本正龜的時候她就找到了她的盒子炮。現在她掏出來她的盒子炮，就又將衣兜裡兩顆子彈掏了出來:“你擔心什麽！我這裡還有兩顆子彈。如果真要有人來，有人來要搶走山本正龜要搶走你二媽。這兩顆子彈，一顆就是山本正龜的！一顆就是你二媽的！”說著就把那兩顆子彈都裝到槍裡去。

　　郎抱孩痛哭流涕，猛地跪在殷素梅面前猛地拉住了殷素梅的手:“二媽我不讓你死！我不讓你死！”

　　“我知道，我死了，我給你老子的陪葬，就只能是死屍的陪葬而不是活人的陪葬了！”殷素梅的話冷冰冰的。她扔開郎抱孩的手，再轉一下身子躲開郎抱孩。

　　“二媽你冤枉死我了！”郎抱孩跪轉到殷素梅前面，兩手緊抓著胸脯，像要把心掏出來似地:“二媽你冤枉死我了！我疼你愛你。我擔心你怎樣那是真正地疼愛你。那和陪葬我的爸爸那是兩碼事！你給我的爸爸陪葬那是沒辦法。現在我對你的擔心，那是我真的疼你愛你……”

　　殷素梅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