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早說。我這裡有日本人的牛肉干。”白小雲從身上掏出來牛肉干，一口口喂進郎抱孩嘴裡，調皮地問:“抱孩子哥哥，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你爸媽的女兒！你是誰。你是白小雲！”郎抱孩不耐煩地說。身後日本兵緊追不舍，這小妹妹，被我抱著，卻安然自得。

　　“那你那一陣，老把我當梅姨。我都認為你被日本兵嚇傻了……你是不是真的那樣喜歡梅姨?”

　　“喜歡！我喜歡你梅姨！我都想和她……睡覺……”

　　“你真壞！你真壞！”白小雲害羞地捶打著郎抱孩:“我不許你喜歡梅姨……梅姨比你大得多。梅姨是有丈夫的。梅姨都可以當你的梅姨……”矯情地嚷著，白小雲再把一塊牛肉干喂到郎抱孩嘴裡。

　　“你從哪來這麽多牛肉干?”

　　“這還多?還有半包呢。還有罐頭。都在洞裡。是英蓮姐搶下日本人的。英蓮姐把罐頭和牛肉干放山洞裡，又出來接了我……

　　白小雲把再一塊牛肉干喂進郎抱孩嘴裡。郎抱孩剛要咬，白小雲又唰地把那牛肉干拿出來:“那一陣，你在洞裡隻管叫梅姨，隻管把我當成梅姨。而且，就是你拳打腳踢日本人的前一刹那，你還說，梅姨是你的四老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你說，是不是梅姨也在那洞裡……”白小雲說著，不由地臉色見陰，眼裡就有淚花閃動起來。

　　“在洞裡那時候，我被小日本嚇一跳，就錯把你當梅姐了。我喜歡梅姐。我就在心裡，我就早把她當我的四老婆了……”

　　白小雲相信了。胡英蓮給她講過郎抱孩和胡翠蓮。胡翠蓮人家都躲避郎抱孩逃走了，和郎抱孩根本沒有老婆老漢那一說。可郎抱孩一直把人家當他三老婆。看來，現在抱孩子和梅姨，也還只是抱孩子的一廂情願。

　　對於殷素梅可能在山洞裡的事白小雲是不懷疑了。但是對於郎抱孩耿耿於懷地喜歡著殷素梅，白小雲心裡還是難受得很。

　　“你不能把梅姨當你四老婆！”白小雲矯情地摟住郎抱孩脖子:“英蓮姐都答應我了。英蓮姐讓我當你四老婆。”說完，白小雲一陣羞澀，腦袋埋在郎抱孩肩膀上。

　　“什麽什麽……你再說一遍……”一聽胡英蓮把白小雲收做他郎抱孩的四老婆，郎抱孩真急了。這白小雲。她好看。他喜歡她。但是他從來沒有那種男人喜歡女人地喜歡過白小雲，用幾十年以後的話說，就是對於白小雲，他沒有感覺。

　　“抱孩子哥哥。”白小雲腦袋埋在郎抱孩肩膀上，嗡嗡嚶嚶地說:“抱孩子哥哥，我和英蓮姐，我們都以為你和杏花姐一起掉到溝底下摔死了。我們都哭過多少回了。自從英蓮姐答應讓我當你四老婆，我們都發誓，這輩子再不嫁人。我們還發誓，只要我們活著，我們就一定為你和杏花姐報仇。”

　　“不行！報仇可以。當我四老婆不行！不但四老婆不行，五老婆六老婆七老婆八老婆也不行！絕對不行！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喜歡你，就是把你……”

　　“你混蛋！你壞蛋！你不是人！你是狼，狼心狗肺……”白小雲痛哭起來。她腦袋抬起來，兩隻拳頭雨點般砸在郎抱孩身上:“你讓我怎麽有臉活！我都敞胸露肚讓你救、讓你抱了，你讓我……那幾天我又想死……英蓮姐非不讓我死……”

　　“小雲妹妹你別這樣亂動……你看日本兵都越追越近了……”郎抱孩緊抱著白小雲不松手。

　　“站住！不站住，統統撕拉撕拉……”“支那豬，

你跑不掉。那個小小花姑娘，你地救不了……”“支那豬，留下小小花姑娘，皇軍槍下留情……”　　日本兵的喊聲一起灌入到郎抱孩白小雲耳朵裡，還不時有啪啪的槍聲響過。

　　白小雲卻並不管這些。她在郎抱孩身上亂搖亂晃，亂抓亂打，“你放我下地……我要下地……我不用你抱……”

　　“你不要命了……你跑不動……”

　　我不跑……我就不要命……你放我下地！你放我……”

　　“日本人要欺負你……”

　　“我不要你管……”

　　“破頭白小雲！你怎麽這樣強！這是什麽時候啊！我的大老婆現在在哪裡，我想追都顧不得去追。我的四老婆一個人……我為了你什麽都不顧！你卻這樣……”

　　“誰要你為我！你放我下地……你追你大老婆去！你找你四老婆去！你找你梅姐去……”氣憤地說著，白小雲又痛哭起來:“我沒臉活著……我只有死……你放我下地……”

　　“我不讓你死！你跟我走！”

　　“你放我下地……你放不放?”白小雲下了狠心， 牙齒放在郎抱孩脖子上:“你放不放?放不放……”

　　郎抱孩不再理白小雲。日本兵就要追上來了。他已顧不得再和白小雲鬥嘴。他得快跑，在白小雲的亂掙亂動下拚命快跑。

　　白小雲“哇”地一下，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摘你媽破頭……”郎抱孩一個不小心，白小雲從郎抱孩身上掙脫下來。

　　幾乎就要逼到跟前來的日本兵看到這些，雖然不明白上面兩個人為什麽這樣，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兩個人逃不脫他們的手心了。那倔強的小小花姑娘，他們又可以讓她……

　　這邊，白小雲一跳到地下，郎抱孩就哭哀哀地大叫:“摘你媽破頭你要幹什麽……”就急急地又要抱起白小雲。

　　白小雲早滑開郎抱孩的摟抱:“我要讓你娶我！我要當你四老婆！這是英蓮姐答應了的……”一邊急急地這樣說著，一邊不顧一切地躲著郎抱孩，一邊就把手伸到懷裡去。

　　“你娶不娶我?你讓不讓我當你四老婆?”

　　“我答應過梅姐……”

　　白小雲的手唰地從懷裡掏出來，“啪”地一下，就把剛掏出來的煤油瓶狠狠砸在自己肩膀上。煤油瓶被砸爛了。煤油全澆在自己衣服上。

　　“白小雲你要……”

　　白小雲並不答話，早躲開郎抱孩的再一次糾纏，“嚓”地劃著火柴……

　　“轟”地一聲，大火吞噬了白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