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雲著急地叫嚷:“為救你媽媽，你找你三阿姨幫忙。你折騰了半夜弄了個半途而廢沒有結果。現在再來找顧特派員和翠蓮姐幫忙，結果又來一個半途而廢沒有結果……”

　　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口的小閻老師斜看一眼還在裝癡裝傻的郎抱孩，心下自有七八分明白。見人們都看到了她，她點頭衝胡翠蓮喊:“小胡，你來一下。”就徑自走到院裡去。

　　正要向白小雲打問什麽的胡翠蓮，神志好像這才猛一下完全回到現實中。她不由地為剛才被人怎樣的事羞臊得臉紅心跳起來。她也不知道小閻老師是不是已經看到了她被人怎樣的事情。她臉紅心跳地跟到院裡去。

　　顧緊要臉色鐵青跟著向外就走，剛走兩步就又彎了回來，就狠狠地一巴掌拍打在郎抱孩肩膀上:“你呀！唉……我們貧窮落後的祖國啊……”

　　“姐夫……”郎抱孩一隻胳膊摟著白小雲肩膀，傻傻地站在那裡，傻傻地看著顧緊要:“姐夫……你跟三姐……你們原諒我……”

　　“但願我們的祖國能夠走出困境走向繁榮，今後再不滋生你這樣的野獸畜生！”顧緊要無奈地擺擺手:“走吧走吧！我們原諒你！”就一臉鐵青地走了出去。

　　洪老漢在炕上收拾一陣，沒發現他女兒交代的什麽什麽圖紙被人怎樣，放心地跳下地來:“傻孩子！傻狼種！還傻愣著幹什麽?還想野獸還想牲口啊！”

　　郎抱孩如夢初醒:“哦！哦……爺爺……我們、我們走……爺爺，我打攪你……我……我不對……”就拉著白小雲也邁動了腳步。白小雲還有些不甘心。郎抱孩捏一捏白小雲小手，悄聲說:“小雲妹妹咱們快走。我的媽媽還在日本人手裡。我有辦法了……”

　　院子裡，二十五歲的小閻老師將顧緊要也攔在那裡:“顧特派員，借你們的胡宣傳員給我們學校幾位年輕老師上上課好嗎?”她水淋淋的眼睛看著顧緊要，耳朵卻細聽著來自郎抱孩那邊的動靜。

　　顧緊要連忙將微笑浮在臉上:“哦……行……行！你們借、借吧。你們愛借幾天借幾天。只要胡宣傳員本人同意就行。”

　　郎抱孩拉著白小雲出來了。像犯錯誤的小學生站在老師面前，郎抱孩拉著白小雲在顧緊要面前站下。郎抱孩說:“三姐夫，我們回家去了。”又跟胡翠蓮說:“三姐，我會想你的。但是我，決不再那樣你了。”

　　胡翠蓮只看了看白小雲。顧緊要給郎抱孩揚揚手。兩個人都沒理郎抱孩。郎抱孩拉著白小雲連忙就走。

　　小閻老師一把攔下:“等等。”她上下打量著郎抱孩，像初次認識似地:“你叫郎抱孩?趙家莊鎮的?”

　　郎抱孩一臉靦腆，連連點頭。

　　“多大了?”小閻老師不大愛笑。

　　“十七。”郎抱孩臉紅脖子粗，頭都不敢抬。眼睛看著腳尖。腳尖在地下搓來搓去。

　　“殺過人?”小閻老師緊跟著問。

　　“殺過。”郎抱孩哭了。他指指後面屋子裡的洪老漢:“就那個爺爺的女婿。他是縣警察局的局長。他欺負我杏花姐的爸爸。我在他三太太門頂上放了把大石鎖。他一進門，大石鎖砸下來。他被砸死了。”

　　“你還殺過日本人?”

　　“殺過幾個。”郎抱孩兩手抓著兩衣袖，這邊擦把眼淚，那邊擦把眼淚:“我跟他們有仇。我的爸爸被日本人打得只剩一口氣了。我爸爸的那麽多弟兄都被日本人殺死了……”

　　“你能耐很大啊?”

　　“我力氣大。

也會幾下花樣子拳腳。”　　“你還很狡猾。是吧?”

　　“我，有些狡猾。大姐，沒什麽事，我和小雲妹妹，得趕快走。”

　　“慢走。”小閻老師再一次伸手攔住:“小閻老師請你們吃飯。”

　　“不！不不不！”郎抱孩急得又要哭了的樣子:“我得趕快走。我的媽媽，他還在日本人手裡?我得趕快，得趕快去救。”

　　“你知道日本人在哪裡?”

　　“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麽去救。”

　　“我……我……慢慢……慢慢想辦法……”

　　小閻老師笑了一下，然後轉了話題，眼睛不再那樣咄咄逼人，口氣也不再那樣咄咄逼人:“什麽時候來的縣城?”

　　“昨天……不，今天……”郎抱孩有些緊張，說昨天吧，對方會接著問來那麽早幹什麽?一晚上都幹了什麽?他不能說他在醫院裡怎樣洪珊瑚，那樣會暴露他欲要得到什麽什麽圖紙的秘密。他只能說他來找胡翠蓮。那麽他就不能說他昨天來到縣城。他媽媽還在日本人手裡，他絕不可能有那閑心早早來到縣城又什麽都不乾！

　　他覺得，這個小閻老師和杏花姐家的小姨蘭紫琴一樣，都不是什麽一般的女人。

　　“到底昨天還是今天呢?”小閻老師微笑著，像聊天說閑話。

　　郎抱孩的謊話早已完全編好:“我的媽媽被日本人抓走了。我著急。著急也沒有辦法。後來想到讓我三姐幫忙，讓三姐發動他們犧盟會的人幫我尋找。可是三姐昨天就來縣城了。我知道，我那時候出發，等我來到縣城三姐也該睡覺了。所以我半夜起來，也不知是算昨天晚上還是算今天早上，我就跟小雲妹妹出發了……”

　　“你三姐答應幫你了嗎?”

　　“沒有。 我……我又犯混了……”郎抱孩犯了大錯似地低頭說:“我想跟三姐拉關系，等拉近關系再求三姐幫忙……我那樣拉近關系不對……我……我對不起三姐……”他怯怯地看了看胡翠蓮。

　　胡翠蓮不由地生氣地說:“我昨天來縣城裡找老顧，其中一項事情就是想跟老顧商量一下怎樣救你媽媽的事情。你倒好……我恨不得宰了你……”

　　“三姐！謝謝你！以後，我跪你面前讓你宰……”郎抱孩帶出一些欣慰的樣子。

　　“沒有以後！滾！”胡翠蓮扭臉不再搭理郎抱孩。

　　郎抱孩拉起白小雲連忙抬腳。不料小閻老師又叫:“站下抱孩子。吃了飯再走。抱孩子，小閻老師請客。”

　　“不……不不不！”郎抱孩連忙叫嚷:“我媽媽還在日本人手裡……”

　　“你來找你三姐幫忙。你三姐還沒給你幫忙你就走。你這到底是著急呢還是不著急呢。”小閻老師玩笑地說著，上前就抓住了郎抱孩的一隻胳膊:“昨天半夜起來急急忙忙趕來縣城，到現在再急急忙忙趕回去。你這圖什麽啊?好了好了，小閻老師知道你並不著急。小閻老師請你吃飯。你和你小雲妹妹慢慢吃過飯，小閻老師發動學校師生幫你出去尋找……”

　　“我不！我跟你素不相識……”郎抱孩胳膊緊夾著衣兜，生怕剛剛到手的圖紙不翼而飛。

　　“一回生兩回熟。原來素不相識現在不就相識了。等吃過飯咱們就更是老朋友了。好了就這樣定了。先跟小閻老師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