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抱孩顧不得管顧能不能碰響院門門頭上邊鈴鐺，用他最快捷的速度闖進門裡，在他叮呤當啷碰響著門鈴關上院門的同時，手榴彈轟轟的爆炸聲就淹沒了他身邊的一切聲響……

　　“抱孩子……”殷素梅驚恐期盼地看著郎抱孩。她想問，“怎麽辦”?她知道這是多余。肯定是逃跑。她要問的其實是:“怎麽跑?”她就這樣驚恐也期盼地看著郎抱孩。

　　郎抱孩笑看一眼殷素梅。殷素梅髒兮兮的漂亮臉蛋讓他疼愛憐憫。他恨不得將其心肝寶貝地摟抱在懷裡。他摸摸殷素梅的臉:“二媽你不要亂動。別讓這家主人看到咱們進來。”說著他悄無聲息地將大門上了閂。

　　外面大門洞兩邊的日本兵還在叫罵打槍。叫罵聲明顯更近。說明他們借著這次手榴彈的爆炸又向前逼近了不少。只不過他們害怕郎抱孩殷素梅沒有被炸死，害怕郎抱孩殷素梅那準確性極高的槍彈再向他們襲擊，他們又暫時停在了那裡，或者正在試探性地慢慢向前挪步。

　　郎抱孩藏在牆角向院裡觀察一番。殷素梅緊緊抓著郎抱孩的手:“抱孩子！這家主人……”

　　郎抱孩說:“他們都在家。他們不敢出來。二媽，這裡沒有出路。咱們只能先躲藏起來。”

　　“你說。”殷素梅的心咚咚直跳。在張家峁面臨死亡她沒有這樣害怕。前一陣在戲台上遭受欺辱她沒有這樣害怕。就是剛才槍彈橫飛在她身前腦後嗖嗖飛過她也沒有這樣害怕。這一陣暫時離開危險需要躲起來了，她卻心跳不已。

　　郎抱孩再左右看看，就將殷素梅拉到這個黑屋子的窗戶跟前。他說:“二媽。咱們先躲進這裡。”

　　殷素梅也左右看看:“一會兒，日本兵砸門進來，他們搜查。咱們躲不過……”

　　郎抱孩說:“不管那麽多！”就把殷素梅抱了起來。

　　外面，日本人已經衝到大門洞跟前來。他們沒有發現郎抱孩殷素梅蹤跡。他們知道兩人躲進這裡來了。他們開始砸門:“開門！快快地開門！”“開門！開門！開門開門！再不開門，手榴彈地轟炸！”……

　　殷素梅嚇壞了，趕忙爬進黑屋子裡。

　　接著郎抱孩也爬了進來。

　　兩人關好窗戶，各人緊握各人的盒子炮屏聲靜氣站在窗下。

　　“抱孩子，咱們能闖過這一關嗎?”殷素梅強壓著心跳悄聲問。

　　“不知道。”郎抱孩將盒子炮遞到左手上，右手就拉住了殷素梅的手:“二媽，再怎樣也比咱們上次在山洞裡強。那次咱們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咱們這個旁洞轉到那個旁洞總也找不到出路，咱們都絕望了。咱們都拜天地結婚了。結果咱們又找到出口了。”

　　殷素梅一陣羞臊，不由地掐了郎抱孩一下。

　　郎抱孩輕聲哭叫:“二媽你掐我幹什麽啊！”

　　殷素梅說:“抱孩子，不管怎麽說，如果二媽死在這裡。如果你能活著出去。你一定幫二媽照管好那三個蠻……”

　　“都不會死！我跟你，咱們都不會死！”郎抱孩緊抓一下殷素梅的手，說話聲帶出了哭腔:“老子死！老子死……我他媽的，我老子死他媽破頭了……我爸爸交代我的事情……我他媽的……”

　　“不哭抱孩子……有二媽……”殷素梅又安慰郎抱孩。

　　這時候，隨著院門外面砸門聲更加猛烈，屋裡跑出來一個大個老頭兒:“太君！太君！你們不要砸門！你們不要炸門……我開門！我開門……”又一邊嘟囔:“這老婆子，

被日本人嚇壞了。這大天白日也關門上閂。”　　郎抱孩再緊抓一下殷素梅的手:“二媽別說話！小日本要進來了！”隨丟開殷素梅那隻手，將盒子炮遞到右手上，左手又掏出來左輪槍。

　　殷素梅也突然地平靜下來。她很自然地舉起來盒子炮。並且帶些害怕地打開了快機。

　　郎抱孩不由地想到了戲台上就不由地碰一下殷素梅:“二媽，你什麽時候學會了打槍?打得還那樣準?”

　　殷素梅有些不好意思:“早會了！”頓一下，又羞答答地解釋:“就那天，我跟小珠子初到張家峁見了你爸。我看著你爸的盒子炮就想學……那時候，你爸就教過我……”

　　“可是你打槍打得很是不錯。這要不好好苦練。你根本不可能……”

　　“後來我也練過。我拿磚頭練臂力，做飯拉風箱時練，做活休息下時練，就是被日本人抓來，只要有機會我也練。只是我也不知道，今天打槍，竟然真的能打這麽好……”

　　“小日本！”郎抱孩咬牙切齒:“二媽， 除了今天戲台上給你的那樣欺辱，他們，這一次他們，又那樣輪流欺負你了吧?”

　　殷素梅緊咬嘴唇。她沒有說話。她眼光裡聚集著仇恨，充盈著復仇的淚花。

　　外面院門那裡，高個老漢顫顫巍巍拉開門閂:“太君……”

　　沒等高個老漢完全打開門，院門嘩啦地就被猛地推開。高個老漢未及躲閃被噗通地撞倒在地。日本兵嘩嘩地湧進來。豬頭小隊長還嫌礙事。快要爬起來的高個老漢又被踹倒在地被踹到一邊去。

　　後面進來的絡腮胡小隊長一把抓起來高個老漢:“支那兵！抗日分子！還有那個抗日分子地老婆殷素梅！你地說！那個抗日分子和他地老婆殷素梅，他們地哪裡去了?你地，將他們藏到哪裡去了?”

　　“不……不知道……”高個老漢瞪著驚恐的眼睛:“抗日分子，抗日分子和他老婆殷素梅……我不知道……”

　　“八嘎！統統撕拉！”絡腮胡小隊長嘩啦地抽出來大洋刀，唰地向高個老漢腦袋劈來，只見刀光一閃。高個老漢一隻耳朵就被劈了下來。絡腮胡小隊長抓住高個老漢:“你說不說！你說不說！”就把高個老漢拖到了黑屋子門前:“這裡地，什麽地東西?”

　　“破破爛爛……破破爛爛……”高個老漢顫顫抖抖。

　　“打開！快快地打開！”絡腮胡小隊長大洋刀又在高個老漢臉前晃了一下。

　　那邊，豬頭小隊長帶著幾個日本兵闖到正屋裡，其他更多的日本兵也這屋出來那屋進去，將門窗玻璃盆盆罐罐砸得叮當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