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地跟基督山伯爵告別了之後,艾格妮絲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出於對朋友的信任,她相信了基督山伯爵所說的話,也因此而認定伯爵並沒有參與到唐格拉爾事件當中。
而這也意味著她現在完全茫然無緒,根本不知道怎樣處理現狀。
為了不影響外界的觀感,她的父親目前對家裡還保密,所以她身邊的家人們也都不知道此時形勢的嚴峻,依舊過著往日裡快快樂樂的日子,而這也給艾格妮絲帶來了更大的煎熬——因為她根本不能跟家人們傾訴,分擔自己的精神壓力。
茫然無措之下,她只能祈禱上帝這一次卷顧自家,好在父親一直安慰她說情況並沒有那麽糟糕,一切還可以挽回,總算才讓她心裡稍微安定了下來。
現在這種境況之下,她也只能選擇相信父親了。
日子就在這種精神煎熬當中度過,即使艾格妮絲一向精神堅強,現在也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轉眼間,就到了愛麗絲準備出發遠行的日子。
在這一天,艾格妮絲也打包好了自己簡單的行李,然後乘坐馬車來到了姐姐的家中。
恍忽之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兩年前,那時候她也是跟著姐姐姐夫一起出去旅行,就連所攜帶的行李都差不多。
可是短短兩年過去,一切都好像物是人非,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了。
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隨著年紀的增長,她不可能活在自己的方寸之地裡,終究不得不直面這個世界的一切美好和汙穢。
在她來到特雷維爾侯爵府上之後,早已經準備妥當的愛麗絲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身邊。
“艾格妮絲,真的辛苦你了。”愛麗絲誠心誠意地向妹妹道謝,“明明應該是我照顧你的,結果卻總是我來麻煩你……”
“哎呀,您說這種話就太見外了,我幫您不是應該的嗎?”艾格妮絲立馬打斷了姐姐的道歉,“再說了,正好最近我在巴黎呆得也有點憋悶,有機會出去逛逛也是挺不錯的……那一路上的風光我還記得呢,這一次能夠再好好體驗一下,也不失為樂趣。”
這倒是艾格妮絲的真心話,最近她的心情實在太差,確實需要大自然的壯美風景和新鮮空氣來治療一下。
既然留在巴黎幫不上家裡的忙,那還不如在護送姐姐當中體現自己的作用。
“唉……”愛麗絲只能歎息。
她心裡清楚,自己此去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帶著夏露覲見陛下,更重要的目的,反而就是落在了妹妹身上,只是此時必須瞞著她而已。
對比起妹妹的一片赤誠,她卻顯得如此的鬼鬼祟祟,未免有些鬱鬱不樂。
而艾格妮絲同樣為了家裡的事情心中悶悶不樂,她並不打算跟姐姐透露過家裡如今面臨的困難局面,因為就算姐姐知道了也於事無補,平白無故只是讓她傷心罷了。
所以,姐妹兩個人雖然聯袂坐上了馬車,踏上了前往遠方的路途,但是兩個人都心事重重,毫無攜手出遊的興奮感。
在艾格妮絲姐妹兩個敘談的時候,特雷維爾侯爵同樣也在書房當中對自己的兒子埃德加耳提面命。
姐妹兩個心事重重愁雲慘澹,可是對特雷維爾父子兩個來說,此刻正是他們意氣風發之時。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不光是計劃順利實施,在同時,他們還可以站在旁邊笑看諾德利恩公爵一家倒大霉,大大出了一口惡氣。
即使是涵養極好,此時的特雷維爾侯爵臉上仍舊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埃德加,這一次辛苦你了。
陛下對你印象不佳,所以見到陛下之後,你一定要察言觀色,小心應對,千萬不要觸怒了他,這對我們來說最為重要。”“當然,我知道的。”埃德加滿口答應,“我想,看到我們以後陛下應該回想起往日的那些時光,心情會好不少——”
他的笑容當中帶上了幾分促狹,“有艾格妮絲在,他高興還來不及,又哪有空對我發火呢?”
“話可不能這麽說——”特雷維爾侯爵搖了搖頭,“陛下喜歡艾格妮絲,但肯定不喜歡麻煩——此時特蕾莎公主就在他的身邊,如果惹出了什麽麻煩事,那只會讓他焦頭爛額,最後搞不好會遷怒到你的頭上。”
埃德加有些疑惑地看著父親,“難道我們還能控制特蕾莎公主的想法嗎?她肯定會為我們的所作所為生氣啊?”
埃德加原本在希臘就已經惹得特蕾莎討厭了,現在又故意把艾格妮絲帶到陛下的跟前,可想而知一定會惹得她憎恨惱怒,這是他們的計劃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所以聽到父親這麽說,埃德加感到非常驚奇。
事實上,等到了陛下面前之後,他還會扇風點火,刻意製造特蕾莎公主和愛麗絲姐妹兩個人的衝突,讓彼此之間的矛盾變得更深,也讓愛麗絲為了保護妹妹,轉而堅定地站在特蕾莎的對立面,進而成為下一步計劃的支持者,這是他們父子兩個的盤算。
“我們不能控制特蕾莎公主的想法,但是我們能夠讓自己顯得像個受害者。”特雷維爾侯爵對此胸有成竹,馬上回復了兒子,“我們既要扇風點火,又要不露痕跡,要不動聲色地引導風向。你越是無辜,越是容易得到同情。記住,多讓愛麗絲頂在你前面,特蕾莎公主的怒火,會讓她自己顯得蠻不講理,進而會讓陛下同情我們——只要有了陛下的同情,那我們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說到這裡,他表情變得更加嚴厲了,盯著自己的兒子,嚴厲地囑咐著,“記住,我們越是接近於成功越是不能掉以輕心,我們討好陛下只是為了我們自己的飛黃騰達而已,如果讓陛下得償所願,而我們卻一無所獲甚至反受其害,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埃德加聽得瞠目結舌,他沒想到父親對他提出了這麽高的要求。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既然這是父親的指令,他也只能想盡辦法去完成了。
“好的,爸爸,我明白了。”
“我該告戒你的都已經說完了,接下來看你自己發揮,埃德加,你將孤身面對所有人,哪怕你的妻子也是你需要隱瞞和提防的對象。如果是一般人的話肯定會一籌莫展,但你一定能夠做得到,我知道你有這樣的天賦!唉……你要是願意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家族事業當中那該多好啊……”特雷維爾侯爵長歎了口氣。
類似的感慨他已經說了無數次,可是兒子就是不願意改又有什麽辦法呢?事到如今他只能面對現實,徒然發幾句牢騷而已。
接著,他輕輕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對兒子寄托了自己的所有期許,“我對你的期待只剩下這麽點了,別讓我失望,兒子。”
埃德加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他走出了房間,回到了自己和妻子的臥室,而那裡一切行裝都已經打包好了。
愛麗絲,艾格妮絲還有他的女兒夏露,都已經整裝待發,準備踏上覲見他們恩主的旅途。
埃德加打量了一下這對姐妹,卻從她們的臉上看不出多少臨行的興奮。
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和知情者,他當然能夠理解她們此刻的想法,於是,他把自己心中的喜悅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然後裝出了一臉凝重的樣子。
“愛麗絲,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愛麗絲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艾格妮絲。
艾格妮絲沒有作聲,只是微微點頭。
埃德加一把抄起了女兒夏露抱在懷中,然後又滿懷感激地看向了艾格妮絲。
“艾格妮絲,謝謝你如此無私的幫助……我在巴黎見過了許許多多人,卻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熱誠而又可愛的女孩兒,你值得上帝一切最好的卷顧。”
雖然這聽上去是美好的祝願,但是在此時此刻從他口中說出,卻不啻為最尖銳的諷刺,即使艾格妮絲不知道內情,但是對姐夫一直以來的厭惡,讓她懶得跟埃德加客套,只是因為不想讓姐姐傷心,所以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謝謝。”
愛麗絲握緊了妹妹的手,然後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心中最美貌的妹妹。“是啊,上帝一定會卷顧你的,不然這世界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呢?”
就這樣,一家人走出了房間,走上了馬車,然後緩緩地離開了特雷維爾侯爵府上,向著遠方的目的地前行。
這將是一段漫長的旅途,不過有艾格妮絲在,想來將是平穩而安全的吧……
目送兒子兒媳離開之後,特雷維爾侯爵放下了書房的窗簾。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沒有休息也沒有傷感的余暇。
用過了午餐之後,他前去拜訪基督山伯爵大人。
“我的兒子已經帶著夫人和艾格妮絲她們走了。”見到伯爵之後,他直奔主題。
埃德蒙-唐泰斯默然不語。
他的臉因為慚愧和羞恥而微微發燙,因為他參與了一個陰謀,一個足以影響甚至改變自己朋友一生的陰謀。
不過,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既然艾格妮絲暫時離開了,那麽他也就無所顧忌可以放手大幹了。
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摧毀唐格拉爾銀行的行動。
這些天以來,他一邊跟著博旺,有條不紊地利用之前收購的唐格拉爾銀行的期票,去兌換銀行的現金,並且有意識地控制著規模,既不讓唐格拉爾發現他難以支付,又足以讓他們的現金流變得緊張,同時博旺在到處散發唐格拉爾銀行經營困難的謠言。
慢慢地,兌換的規模越來越大,同時因為因為唐格拉爾銀行銀根越來越緊張的緣故,“謠言”變得越來越像真實情況了。因此,唐格拉爾銀行開始面對市場的質疑,接踵而來的就是擠兌——而這時候,早已經守候在一旁的博旺開始亮出白刃,他不再控制規模,而是全力拿著到期的期票向唐格拉爾銀行進行兌付。
唐格拉爾左支右絀,雖說還能勉強兌付期票,但是經常以各種理由展期兌付,而這更加證實了市場對它的質疑——
一般來說,到了這個階段,銀行就會進入死亡的螺旋,市場對它的生存能力已經不抱指望,所有人都隻想著棄船逃生,趁著它還沒有倒閉先把自己的錢取出來,任何銀行,只要沒有國家權力背書,都很難從這種險境當中逃生,“謠言”已經成為了無可辯駁的事實。
同時,因為市場對唐格拉爾銀行支付能力越來越悲觀的原因,很多唐格拉爾銀行的債主開始以低價拋售債權,博旺趁機到處低價收購這些債務,然後拿著這些債務繼續擠兌唐格拉爾銀行,成本越來越低,甚至開始盈利了。
這簡直就像是,從血管裡接過一大桶一大桶噴發而出的血液。
而埃德蒙-唐泰斯,就像是一個坐在前排的觀眾,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場金融家們之間險惡的廝殺。
當然, 在這同時,他還通過被買通的唐格拉爾銀行的職員,密切注意著唐格拉爾的動向。
通過內線他知道,忍無可忍的諾德利恩公爵,已經向唐格拉爾提出了最後通牒——要麽趕緊把自己的存款兌付了,要麽就去坐牢,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在這樣的威脅下,唐格拉爾向公爵保證,一定在一周內籌集自己所有的資本,還清公爵的債務。
博旺和埃德蒙-唐泰斯私下裡合計,唐格拉爾目前所剩下的資本,如果全部拿出去的話還是能夠償還這一筆債務的,但是如果他這麽做了,那這筆債務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再也拿不出錢來償還其他債務。
也就是說,他已經注定要破產。
“不!一定不能讓他還清諾德利恩家族的錢!”一聽到這裡,特雷維爾侯爵立刻大驚,“我們的計劃進行到這一步,可千萬不能半途而廢啊!”
“稍安勿躁,將軍。”埃德蒙-唐泰斯鎮定地看著侯爵,“我了解唐格拉爾,這個狡猾的雜種是絕不會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再考慮後路的,他會在那之前就逃跑——所以,他肯定不會還清欠公爵債務的,他會拿著這筆錢遠走高飛,換個地方換個名字東山再起……我們等著瞧就好了,三天內他就會卷款跑路。”
一聽到這話,侯爵頓時安心了下來。
“然後我們再逮住他!榨乾這個雜種!”
“哈哈哈哈!”兩個人相視大笑。
父親,保佑我吧!第一個凶手就要償還他的罪孽了……
在暢快的笑聲當中,埃德蒙-唐泰斯心中默默向天國的父親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