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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小暑 52
  鐵面殺神終於停住不動。經過剛才的一番混戰,趙爍的死士也只剩下十之二三,而他本人卻似乎對此並不在意,在五六名死士的護持之下,他盤膝打坐宛如老僧,窮盡最後一刻也要調整狀態進行殊死一搏。

  江嶼看了不由歎氣,在他看來,以趙爍的心胸和談吐,實在適合尋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清修,如若不然,找個璧山那樣的小地方給人擺攤算命一樣可以逍遙一生。

  你不是也覺得當皇帝是一件無趣的事情嗎,可你明明能在山野之間活得自由自在,何苦要來京城這鬼地方做什麽皇帝?

  江嶼忽然很想帶著趙爍逃離京城,不管是深山老林還是天涯海角,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讓他終老就好。

  梁書和方怡白就站在自己身邊不遠,陳興林也正抹著嘴角的血跡緩緩起身,此時此刻,或許也只有竇章能阻住自己的去路……

  正思量間,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片刻之後,北堂春水邁步進殿跪倒行禮:“禮部侍郎兼雲騎司丞北堂春水參見陛下,救駕來遲,請陛下降旨責罰!”

  江嶼和梁書聞言一怔,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北堂春水竟然還有一個雲騎司丞的隱秘身份,這種感覺過於虛幻,就好像是街邊的混混忽然說自己其實是大德高僧那樣的難以置信。

  只有方怡白像是松口氣的樣子,無名古劍鏘然歸鞘,看向北堂春水的目光中頗有幾分老懷大慰的莫名情緒。

  梁書不可置信看向方怡白:“難怪你說是受他之托……你早知道他是雲騎司的司丞?”

  方怡白聳了聳肩:“我會幫他只是因為他是我朋友,至於他是什麽身份,那跟我沒有半點兒關系。”

  梁書聞言不住撇嘴,小聲嘀咕道:“這是誰瞎了眼啊,怎麽選他去做司丞!”

  皇帝狠狠瞪了梁書一眼,顯然他就是那個瞎了眼的,他見梁書亦無所覺,便也懶得理會他的碎嘴,瞥了一眼殿外林立的銀甲雲騎後,他沉聲問道:“宮外情形如何?”

  北堂春水不敢抬頭,跪在地上恭謹答道:“京畿各軍均無異動,只有左衛率羅洪濤不在駐地,據說是在京西練兵。”

  皇帝聞言面沉似水,轉向趙濟和聲問道:“左衛率在京西練兵,可是奉了太子的教令?”

  “這……”

  趙濟其實也準備了一番說辭以備詰問,可經歷了幾次生死轉折,他不僅把那些理由忘得乾淨,甚至都忘了還有羅洪濤和他的五千衛率在京西城外等候號令。如今皇帝忽然問起,他竟連一句整話也說不出口。

  眼見兒子張口結舌,趙昀的臉色愈發難看,正欲出言責問之時,外面忽然有人稟報:“啟稟陛下,有人在大慶殿外的太平缸裡發現了一具屍體,根據辨認,死者正是禁軍統領魯大海。”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轉向趙濟輕聲問道:“聽說魯大海近來頻繁出入東宮,想來與太子相交莫逆,如今魯大海橫死殿外,太子以為如何?”

  趙昀的語氣越是平靜,趙濟的心裡便愈發恐懼,結結巴巴的竟連一句整話也說不出:“我與魯將軍……不……不是那樣……兒臣……兒臣不知……”

  趙昀的眼睛越眯越細,他忽然轉向趙爍吩咐一聲:“先把這大逆不道之徒於我拿下!”

  話才出口,北堂春水帶來的雲騎衛士便一股腦的把趙爍等人圍了起來,前排持戟後排彎弓,隻待陳影一聲令下便要把圈中的道士射成刺蝟。

  此時的趙爍調息已畢,

他長身而起準備迎敵。陳影知道他的厲害,並不敢有絲毫怠慢,見他起身迎戰,連忙吩咐手下格殺勿論。  長弓手聞聲而動,數十支狼牙羽箭向著趙爍激射而出,本以為能把趙爍釘成刺蝟,可趙爍卻忽然轉起了圈子,縱聲長嘯間,寬大的袍袖氣機鼓蕩,竟把這一輪的箭矢盡數收獲。

  戰陣上的廝殺漢哪裡見過這種手段,一時竟都為趙爍的神仙手段折服,幾十人全都不敢上前。趙爍的手上抓滿了箭支,又是一陣長袖揮舞,幾十支箭支從他手上激射而出,倒把雲騎衛士擊傷大半。

  趙爍的手上還有一根狼牙羽箭,箭簇遙指皇帝趙昀,他朗聲說道:“你以為離我夠遠我就不能殺你?還是你以為這些廢物能攔得住我?”

  趙昀距趙爍足有十丈,饒是有許多雲騎衛士阻隔其間,他仍被趙爍看得脊背生寒,深信他手上的箭矢隨時都能取走自己的性命。

  趙爍見皇帝不敢出聲,便又對趙濟說道:“淵兒,好好看看他們的嘴臉,這就是所謂的天下之主,這就是所謂的母儀天下。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可笑?平日自詡是真龍天子,事到臨頭還不是一樣的貪生怕死?”

  趙爍一邊說話一邊往鐵面人的方向緩緩移動,雲騎衛不敢貿然上前,只能讓人牆隨著趙爍一起移動,從皇帝的角度看去倒像是一支會動的花朵。

  皇帝的嘴角微微上翹,捋著胡須悠然說道:“朕修道十余年來總算學會了一個道理,凡人也好天子也罷,凡事總不能太滿,畢竟萬事萬物都有因果,所謂的算無遺策,到頭來更可能是大夢一場。”

  趙爍距離鐵面人還有五步,手中忽然多了一根銀針:“世上哪有算無遺策,想要萬無一失就要多留後手。”

  “你真以為眼前的太子是你的淵兒?“

  趙爍的動作忽然一滯,猛然回頭凝視趙昀:“他當然是淵兒!他肩上的傷疤與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那是我有意做的記號!”

  趙昀神情倨傲的搖了搖頭,轉向趙濟悠然問道:“濟兒,知不知道你肩上的傷疤是怎麽來的?”

  趙濟聞言茫然搖頭,心裡卻在苦苦思索,想從夢境中找出蛛絲馬跡,可無論他如何回憶,那晚的記憶卻總在一片荷塘月色的畫面中戛然而止。

  趙昀見狀不由冷笑:“陳興林,還是你來說吧。”

  陳興林踏前一步躬身應諾:“老奴剛才說了一半,十五年前的那天晚上,老奴確實從天鄉樓的火場裡救出來一個被燒傷的孩子,那孩子的穿著與太子殿下一般不二,而且年齡體型也與殿下極為相仿,老奴當真以為那就是殿下,就把他帶回宮裡請太醫醫治。”

  那孩子的大半張臉都被烈火烤出了水泡,左邊的肩上還有一處月牙形的傷口,可除此之外,他的身上竟幾乎沒有別的外傷,尤其是那一雙小手,竟連一處燙傷都找不到,和臉上的燙傷放在一處,無論如何都不合理。

  陳瑞昭把發現稟告了皇帝,皇帝隻讓他先去救人,同時嚴令太子毀容的事情不得外傳,陳瑞昭便被安排在東宮的一處佛堂裡面為‘太子’治療臉上的燒傷。

  時間一晃一月有余,太子的傷勢不僅沒有半點兒起色,反而因為傷口化膿而陷入了昏迷。陳瑞昭已經窮盡了畢生所學,卻仍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子的生命力日漸枯萎。正當他束手無策之際,僻靜的佛堂卻來了客人。

  一個女人翻窗而入,進屋之後便用匕首抵住了陳瑞昭的哽嗓咽喉,隻問陳興林帶回來的孩子在哪兒。事關太子的安危,陳瑞昭自然不敢據實已告,幾番搪塞之後,那女人似乎很不耐煩,她從背上解下來一個巨大的包袱,打開一開,正有一個少年在包袱裡面睡得香甜。

  沉睡的少年正是趙濟,陳瑞昭見狀不由一驚,他對太子相當熟悉,斷然沒有認錯的道理,可如果眼前的孩子才是趙濟,那病床上那個快要病死的少年又是何人?

  陳瑞昭的目光被那女人敏銳捕獲,她撇下陳瑞昭快步進屋,片刻之後便聽見房裡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之聲。陳瑞昭雖然不明所以,可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裡危險不宜久留,老爺子二話不說,抱起太子便跑出了佛堂。

  女子的喊聲驚動了守衛,大批禁軍便把佛堂圍了個水泄不通。侍衛長問清緣由之後,正欲派兵強攻佛堂,便見佛堂裡面冒出了濃煙。

  女子的嘶吼怒罵與熊熊火光融為一體, 終於隨著佛堂的坍塌歸於寂靜。

  皇帝得了通報便急匆匆的趕到了東宮,見到兒子毫發無傷自然也是欣喜若狂,可前面才有前車之鑒,皇帝自己也不敢馬虎,找來太子身邊的內侍、宮女確認之後才算放心。

  皇帝與陳興林當即一番商議,當即認定是有人企圖用狸貓換太子的手法調換太子,雖然這次沒有失手,可俗話說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與其大肆渲染太子殿下已經回宮,倒不如將計就計落的乾淨。

  那少年只有臉和肩膀留有傷痕,臉上的燒傷一定是為了掩人耳目自不必說,而肩膀上的月牙形的傷口卻很沒道理,陳興林推測,那很可能是對方有意留下的記號,趙昀覺得有理,便命陳興林在趙濟的左肩上也留下一個同樣的傷口,如今看來竟全被他們給猜中了。

  只是那女人的身份始終成謎,若不是她已葬身火海,趙昀還真想對她說一聲謝謝。

  陳興林說完便躬身退下。

  趙昀則轉向趙爍微笑頷首:“你總所天理循環因果報應,如今看來,似乎那個葬身火海的孩子才是你口中的淵兒才對。趙爍啊趙爍,你如今已經嘗到了惡果,還有何話說?”

  趙爍聞言雙目充血,他衝著皇帝打了個響指,惡狠狠地吐出來一句:“你給我死!”

  大家見識過趙爍的厲害,雖然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名堂,卻讓所有人都全神戒備,竇章更是目不轉睛,緊緊盯著趙爍,生怕他會射出什麽暗器刺殺皇帝,卻不防有一道人影從天降,直刺皇帝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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