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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小暑 25
  暗道的門緩緩關閉,楚天聲的胖臉也消失在了光明之中。

  孟昶只是有些自閉,不敢表達自己的感情,卻也知道留在那裡意味著什麽。他很想哭,可在黑洞洞的暗道裡他又哭不出來,只能緊緊拽著梁書的手,由他帶著摸黑前行。

  這條暗道也不知道是哪一任房主留下來的,幾經轉手之後才被李英傑偶然發現,正好趕上孟昶進京需要住處,他便把暗道的秘密告訴了粱書以防不測,原本也沒想到真能用上,粱書便也沒問出口在哪兒,如今在地道裡兜兜轉轉走了好久卻始終不見盡頭,這才開始心虛。

  因為緊張,也因為地道裡的空氣沉悶,他和孟昶都有些氣喘。梁書的的耳朵裡便全是雜亂的腳步與粗重的呼吸聲,正焦躁間,身後的孟昶忽然怯生生的說了一句:“前面好像就快到了。”

  孟昶喘得厲害,梁書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便隨口“啊?”了一聲。

  孟昶又重複了一遍:“前邊就要到出口了……”

  這一次梁書總算聽清楚了,可他還來不及回話便一頭撞到了門上,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隨著額頭的劇痛和木頭的碎響,緊隨而至的便是清新的空氣湧入了鼻腔。

  他捂著額頭咧了咧嘴,正要松口氣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孟昶握著自己的手加了力道。心知不妙,他趕忙撫了撫頭髮上的木頭碎屑,睜眼一看,卻見面前正有三個黑衣人正神情疑惑地看著自己。

  梁書眨了眨眼,轉頭對孟昶大著舌頭說道:“你看,我早就跟你說,子曰過的: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吃多了酒就是容易眼花,下次你可別忘了提醒我……走走走,趕緊回家睡覺,明天還要上工呢……”

  孟昶的思維比較直接,很想給梁書解釋荔枝不會醉人,卻被他死死捂住了嘴巴,硬拖著往前走了。

  這三個黑衣人原本是在外圍戒備的刺客,根本沒想到會有人從爛房子裡破門而出,他們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對方以為喝醉了酒,那也正好省的動手殺人之後還要掩藏屍體。

  眼見兩人越走越遠,馬上就要拐到胡同裡時,其中一個刺客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前邊的醉鬼腰上掛的佩劍似乎很長,好像是叫扶風?

  一念及此,便高喊了一聲:“那人是梁書!快追!別讓他他跑了!”

  話音才落,人便已經衝了出去,旁邊的一個也很警覺,立時也跟了上去,剩下的那人還要負責警戒,便從懷裡拿了一個竹筒出來,猛地拉出尾巴上的引線,立時便有一團綠色的火球飛到了天上,閃了兩下便爆成了一團閃著暗光的雲。

  白月無風,煙雲便在天上久久不散,潛伏在四周的刺客便都向著雲朵的方向湧了過來。

  與此同時,第一個動身去追梁書的刺客已經到了拐角,才一扭頭,便被一道雪亮的劍光穿喉而過,長劍很穩,死屍在前衝的勢頭作用之下被鋒利的清明長劍割斷了脖子,立時便有答蓬的鮮血噴湧而出。

  第二名刺客緊隨而至,眼見就要撞上劍鋒的時候,他忽然用了一招金剛鐵板橋,雙膝一軟,腰下也猛然發力後仰,腳下前衝的勢頭依舊不減,終於貼著扶風的劍刃堪堪而過。

  才過劍鋒,刺客立時挺身前刺,躲在牆角的梁書趕忙後撤,同時手腕發力劍鋒一擺,扶風長劍龍吟一聲便割開了第二名刺客的脖子。刺客很不滿意自己的脖子被人割開,惡狠狠的瞪著梁書,可他的脖子斷了一半,腦袋便歪向了一邊,腳底下也失了平衡,

沒跑兩步便摔在了地上。  梁書一見得手,拉起孟昶撒腿就跑。才跑過一條巷子就又有幾條黑影攔住了去路,梁書趕忙轉向繼續狂奔,可沒跑幾步卻又被人堵在了巷子裡。

  四周盡是低矮的民房,連個像樣的標志都找不到。梁書也不知身處何處,眼見四周圍攏而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他便尋了個牆角把孟昶擋在身後,總算把四面受楚歌變成了兩面受敵。

  他這一招,換在平時打架倒是不錯,可如今四周全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刺客,於是他便高聲喊道: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當街截殺朝廷命官,不怕死罪嗎!”

  刺客們默然無語,梁書也覺得自己的話威力不足,便又喊了一聲:“我乃武英侯梁瑞之子梁書,你們若是敢傷我一根汗毛,我爹立時發兵滅你們十族!”

  前排的刺客對視一眼,紛紛往後退了開去。梁書大喜,想不到自己老爹的威名竟然這麽好用,正尋思回家如何獻媚的時候,卻見對面的刺客竟紛紛彎弓搭箭,眼見是要把他和孟昶射成刺蝟。

  梁書大驚罵了聲娘,忙從地上撿起一塊破門板擋在身前。隨著一聲“放箭”,立時便有十幾支黑尾烏騅破空而來,有的釘在了門上,有的落在了地上,還有一隻格外強勁,竟然射穿了門板直向梁書的面門而去。

  梁書一見這黑色的箭頭便知不妙,上次自己中了一箭,直到現在偶爾還會腿疼,如今這裡這麽多刺客,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於是他想起了老爹的諄諄教誨——殺一個不賠,殺倆就能賺一個。

  正欲出去拚命翻本的時候,卻忽然聽到外面正在交手,探頭一看,正有一道白色的人影在刺客之間來回穿梭。白影的前面閃著一抹金光,所到之處無不是血花四濺,眨眼的工夫便有五六具屍體躺在了地上。

  方怡白隨手舞了個劍花,背對著粱書問道:“喂,沒死吧?”

  粱書一見來人大喜,趕忙應道:“沒死沒死!”

  方怡白舒了口氣:“沒死就好,你好好看著那孩子,這裡有我就夠了。”

  方怡白話出劍到,轉眼便又殺入了人群。他的劍法確實了得,可刺客也並非等閑之輩,他們見硬拚不是對手,便漸漸拉開了距離,很快就把方怡白圍在了圈裡,各種暗器層出不窮,金鐵交擊的響聲不斷,粱書的手心也早就冒出了一層黏汗。

  眼見方怡白寡不敵眾,他便囑咐孟昶扶好門板,之後便提著長劍衝了上去,當胸一劍刺穿了一個正欲偷襲的刺客之後,刺客的圈子便亂了起來。

  扶風劍的長度正適合這種戰鬥,配合梁書大開大合的剛猛劍法,倒也把刺客殺了一個人仰馬翻。方怡白先還有些嫌棄梁書的劍法過於笨拙,有好幾次都差點兒誤傷了他,可待配合了幾次之後便嘗到了甜頭——梁書的長劍在前面開路,他的短劍跟在後面補刀,所到之處無不見血。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十幾個刺客便已死傷殆盡。梁書顧不上道謝,趕忙去地上檢查活口,可看過之後便又大失所望,地上全是死人,原先留的幾個活口如今也是七竅流血死不瞑目,顯見是服了毒藥自裁而死。

  雖然沒有抓到活口,可好歹自己和孟昶也都活著。

  梁書趕忙收劍還鞘,轉向方怡白抱拳行禮:“恩人在上,請受梁某一禮!”

  方怡白蹙著眉頭側身躲開,擺著手說道:“誒,不用客氣,我是受人之托來救那小子的,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到你。”

  適才對戰時,他見梁書的步伐不穩,便又問道:“之前的箭傷還沒好嗎?”

  梁書揉了揉酸脹的膝蓋,笑道:“傷是好了,余毒也清乾淨了,就是陰天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自在。”

  方怡白不覺又回想起那天晚上梁書為自己擋箭的情形,雖然梁書的舉動十分多余,可無論如何對方也是為了自己才受的傷,想到他年紀輕輕就落了病根不禁惻然道:“今晚必定不會太平,你帶著那孩子先走,我在……”

  方怡白的話才說了一半,便見角落裡的孟昶沒來由的衝了過來,盈盈月色之下,只見他的臉上滿是驚恐。梁書迎前幾步把他攏在身側安慰道:“別怕,這裡的刺客都死光了。”

  可孟昶卻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貓,手舞足蹈的拉著梁書就要逃走,梁書正要說話時, 卻聽方怡白沉聲說道:“你們先走,正主來了。”

  巷子裡沒來由的起了一陣旋風,吹得那一身白衣獵獵作響。金色的古劍無聲出鞘,方怡白單手持劍斜指前方,硬生生把那陣罡風劈成了兩半。

  梁書看得呆了,直把方怡白當成了傳奇話本裡的劍仙下凡,可這世上哪有劍仙,方怡白也不過是一副血肉之軀。或許是被適才的廝殺激出了血性,又或許是為方怡白持劍的英姿而感動,梁書暗討自己堂堂將門之後,無論如何也沒有做逃兵的道理。

  他把孟昶藏在了一口破水缸裡,自己則轉身走回到方怡白的身邊,隨著一聲龍吟響過,扶風長劍鏘然出鞘。

  梁書雙手持劍做戒備狀,與方怡白並肩而立:“強敵在伺,梁某願與方兄同進退。”

  方怡白的眼中似有精光流轉,默然點頭之後,他把感官之力提升到了極致,全神戒備著暗處的強敵。

  兩人等了半晌卻始終不見再有動靜,方怡白倒還好說,可梁書持劍的雙手卻有些支撐不住,長劍的劍尖已經畫起了圈子。

  “方兄,要不咱們……”

  “當心!”

  梁書的話才出口,方怡白便已驚叫出聲,飛起一腳踹在梁書的肩頭,用力一踏便把梁書橫著踢出去老遠,同時自己借力反衝,向著另一個方向橫移而去。梁書正在驚駭,不知道方怡白何以會對自己突然出手時,便聽見耳畔隱約傳來一陣細密的破空之聲。

  尋聲望去,便見適才站立的地方已經鋪滿了鋼針。

  “我日,怎麽還有暴雨梨花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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