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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立夏 9
  深居俯夾城,春去夏猶清。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回到了紅塵俗世,聽不見晨鍾暮鼓,這一夜,江嶼十分難得的睡了個好覺,再睜眼時,窗外已是大亮。只是不知什麽原因,院子裡竟然沒有半點兒聲響傳來。

  自己畢竟是在人家做客,就算主人不會計較,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怎麽說也太過失禮了些。

  換好衣服,推開房門,眼前所見的卻是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繞著院子走了一圈,依舊沒見到半個人影,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人作答,仿佛這裡從來就沒人住過一般。江嶼不禁納悶,莫非是春公子嫌自己的鼾聲太吵,帶著家人連夜搬走了不成?

  遠處傳來幾聲鳥叫,房簷上的麻雀便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江嶼歎了口氣:“搬家也不叫上我嗎?”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了一陣甜甜的花香,尋香看去,只見前面正有一片香雪蘭開得正豔,遠遠看著,五顏六色的花朵很是喜人。

  江嶼喜歡植物,尤愛花草,見狀便走了過去,蹲到花叢前深深吸了口氣,甜香的味道頓時充滿鼻腔,心中最後的一絲緊張,也隨著一口濁氣呼了出去。心中暢快之余,隨口便吟起了《幽蘭操》。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於蘭何傷。今天之旋,其曷為然。我行四方……嗯?……哎呦我滴個娘!”

  正在對花吟詩的江嶼忽然聞見一陣飯香,轉身一看,眼前竟赫然站著一個披發遮面的婦人!

  婦人垂著頭,大半張臉都藏在亂發後面,根本不出年紀,就那麽一言不發的站著。瞧見江嶼轉身,便把手裡的瓷碗往前一遞,瓷碗冒著熱氣,江嶼乍然一見,還以為是奈何橋邊的孟婆來給自己送湯的,不由驚呼著連退了兩步。

  婦人怕江嶼摔倒,想伸手去拉,可手舉了一半便又收了回去,連忙後退了兩步,頭也不自覺的又低了一些。他見江嶼已經站穩了身形,便把小心地把瓷碗輕輕放在了地上,一雙粗糙的手用力揉搓著衣角。

  碗裡裝的是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雞蛋羹。

  江嶼彎腰端起瓷碗,雞蛋與香油交織而成的香氣便竄進了鼻腔。看著婦人局促的樣子,他歉然一笑:“你就是小玉?”

  婦人點了點頭,身子卻又矮了一些。

  江嶼見狀連忙回給對方一個十分陽光的笑臉:“剛才不好意思啊,嚇著你了吧,你別怕哈我不是壞人……這雞蛋羹是你做的?好香啊!誒,怎麽沒有杓子啊?”

  婦人一怔,似乎沒想到江嶼會這麽說。又聽見他說要杓子,便小跑著轉到了後院,轉眼的工夫便拿著杓子跑了回來,停在江嶼身前兩步的地方,再也不肯往前走上一步。

  江嶼燦爛一笑,兩步走到近前伸手拿過了杓子,溫聲說道:“杓子可不能往地上放。”

  折騰了這麽久,雞蛋羹早就涼了。江嶼說著便舀了一杓放進嘴裡,臉上立時現出了幸福滿足的表情。婦人似是松了口氣,只是依舊低垂著頭,從垂下的發絲間偷看江嶼的表情。

  江嶼早就餓了,幾口就吃完了一碗香噴噴的雞蛋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眼看著江嶼吃得香甜,小玉緊繃的肩膀這才松弛了些。看見江嶼吃完,立時便從他手裡接過了空碗,轉身要走。

  江嶼連忙喊住了她:“別急著走啊,春公子還讓我給你治病呢!”

  小玉的身子猛地一滯,緩緩轉身,眼神複雜地看向江嶼。

  江嶼閱人無數,自認還算得上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可這一次他卻沒有讀懂小玉的眼神——愁苦、哀傷,甚至還有幾分責備?

  “怎麽,你不想治病嗎?”

  江嶼把疑惑直接問了出來,可小玉卻沒打算回答,端著空碗轉身走了。

  江嶼皺眉思量片刻,忽然開口問道:“你是自己從春香閣跑出來的?”

  小玉的身子忽然一頓。

  江嶼再次開口:“還是說,是有人把你綁來的?”

  一聽這話,小玉猛然回身,衝著江嶼拚命擺手。激動之余,便沒顧上遮擋自己的臉。發絲隨著身軀甩動,露出的卻是掩藏其後的殘酷真相。

  雖然只有短短一息,卻足夠江嶼看清那張令人心碎的臉孔——她的左臉被烈焰舔舐過,隻留下一片焦黑的溝壑,上下眼皮似乎粘在了一起,只在靠近鼻梁的位置還能勉強睜開一點縫隙,因為臉上滿是傷疤,收縮的皮膚牽扯起嘴角,仿佛是在冷笑。右臉上雖然沒有燒傷,卻有一道長長的傷疤自額頭一直劃到了下巴,好在她的眼窩夠深僥幸沒有傷到眼睛。

  即便她的容顏已經破碎不堪,江嶼依舊能夠看出毀容前的她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左臉的燒傷或許還可以說成是意外,可右臉的傷疤卻明顯是利刃所傷,以江嶼的經驗來看,那道傷疤上寬下窄筆直而下,極有可能是有人用刀劈砍時,小玉一邊後撤順勢低頭才勉強逃過一劫。在這之後,小玉或許只是陷入了昏迷,可身處火場的她卻被烈焰奪去了容貌。

  長發飄落,可怖的面容再次掩藏其後。

  江嶼顫聲問道:“是天鄉樓嗎?”

  小玉默然無語。

  無語也是一種回答。

  江嶼輕輕頷首,看向小玉的目光中滿是悲憫:“別害怕,我是個郎中,是來幫你的。”

  江嶼說話時,鼻子忽然有些犯酸。

  為了弄清病因,江嶼問了許多問題,可小玉不能說話,只能用點頭或是搖頭交流。

  屋頂上的鳥兒叫的歡快,可下面的兩人卻始終一籌莫展,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無論江嶼問什麽問題,小玉都只是搖頭,也不知是小玉在刻意隱瞞還是江嶼說的真的不對。

  不知過了多久,江嶼終於歎了口氣,有些頹廢的坐到了地上。看著小玉躊躇的樣子,忽然講起了自己的經歷。

  講他小時候多麽調皮,也講在北境軍時,他和師傅一起切掉傷兵凍傷壞死的手指頭……一開始他的聲音還挺大,可沒過多久,聲音就越來越小,仿佛只是在給自己講故事似的。

  “你知道我是怎麽到的璧山嗎,說出來你都不會信,我是被蘭姨搶親給搶去的!那個胖女人一直都沒給我結帳,等我有機會再去蜀中,一定要去找她把錢討回來!誒對了,她家的店好像也叫天鄉樓,你說巧不巧?這名字都有人搶著用……誒?你拉我幹嘛?”

  江嶼說的入神,根本沒留意到,小玉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後,聽見天鄉樓和蘭姨的名字時,忽然激動了起來,拉著江嶼來到了花圃旁邊,撿了根枯枝在地上畫了起來,幾筆之後,地上便赫然現出兩個字:快逃!

  江嶼哪裡想的到小玉竟然識字,正要追問時,忽然聽見前院有人再喊自己,小玉趕忙用腳把字跡塗抹乾淨,這才低頭站到了江嶼身後。

  江嶼應了一聲。

  不多時,便見“春不歸”看店的夥計從月亮門裡走了出來,見到江嶼正在賞花,便躬身施禮道:“我家公子傳回話來,說中午有事不回來了,請先生在家裡安心住下,不必客氣,玉嬸嬸的事情還望您多多費心。”

  江嶼微笑頷首,心裡卻泛起了疑惑——看小玉的狀態,她在這裡過得應該還算不錯, 可她為什麽要讓自己快逃呢,是因為春意滿的太子身份?還是因為當年天鄉樓的那場大火?

  通過小玉態度的轉變,江嶼幾乎可以肯定,璧山與京城的兩處天鄉樓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系,否則小玉也不會在聽到蘭姨的名字之後便冒著風險讓他快逃。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隻問人間苦,瓜子贈佳人。

  春意滿的荒唐早就傳遍了豐樂坊,若是被禦史言官抓到了太子爺逛青樓的證據,搞不好整個朝局都要跟著震動。

  難道他費這麽大的勁,冒這麽大的險,所為的,真的只是想找一個只在夢中出現的女人?

  不對,春意滿的行為一直都很張揚,根本沒有想要避諱的樣子,雖然朝廷嚴禁官員狎妓,可文人總能想出些風雅的理由,堂而皇之的出入青樓。春意滿就那麽大搖大擺的滿世界溜達,難免不會被人認出來。

  莫非太子爺這次是奉旨逛青樓?想到此處,江嶼猛地甩了甩頭,立時便把這些荒唐的想法甩得一乾二淨。

  此時的江嶼只能確定兩件事。其一,小玉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讓自己為小玉治病,為的也只是能從小玉這裡了解一些天鄉樓的內情。其二,小玉並沒有完全信任他,起碼他就不知道小玉識字,否則也不必費心給她治病。

  而令江嶼不解是,春意滿到底想要知道些什麽?

  他夢裡的春十三娘一定已經死了。

  重兵圍剿之下,官府絕沒有理由放過留她的活路,春意滿肯定也知道這個道理,那麽他繼續追查的目標究竟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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