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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立夏 11
  與那些牌匾高懸的衙門比起來,奚官局的門面簡直稱得上寒酸。門頭沒有牌匾,兩側沒有鎮獸,不知情的人見了,還隻當是宮牆上開出來的一個小門。

  方怡白的馬車停在了遠處,陳影親自下車叫門。方怡白和江嶼這才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

  “老方,你怎麽跟雲騎衛混到一起去了?”

  方怡白斜靠在車廂上,神態慵懶的說道:“沒什麽,不過是生意罷了,倒是你,怎麽頭髮都白了?”

  江嶼手捋白發歎了口氣:“我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還是留著回頭再說吧,先說說眼前,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不是要進皇宮吧?”

  方怡白挑開車簾看了看,笑道:“想得美,這兒是奚官局,太監死了都歸這兒管。”

  一聽這話,江嶼的頭上立時冒出幾根黑線:“你們……不會又是要我去驗屍吧?”

  方怡白慢慢斂去臉上的笑容,輕聲道:“這次你要幫我。”

  江嶼本想拒絕,可看方怡白的神色少有的凝重,便氣呼呼的說道:“說得好像我什麽時候沒幫過你似的。”

  方怡白透過車簾看見陳影已經走了回來,便對江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江嶼會意,隨著他一起下了馬車。

  奚官局坐落在皇宮西南角,隸屬於內侍省。也就是說,進了奚官局便等同於走進了皇宮大內,如果陳影沒有雲騎校尉這個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帶人進去。

  是以,在進門之前陳影給兩人講了許多規矩,聽得江嶼頭都大了。進門之後,便有一個太監領著三人往裡面走。

  雖然是皇家官署,可不論是建築規模還是景觀布置,無不顯示出一種夠用就好的設計原則,最多也就跟民間的富戶之家打個平手,實在沒什麽看頭。

  倒是這裡隨處可見的太監著實令江嶼側目,有的虎背熊腰,有的神光內斂,隱隱都是高手的模樣。江嶼想要發問,卻被一旁的方怡白用眼神製止住了。

  奚官局的面積不大,走不多時便到了衙署正房。正房裡空蕩蕩的,雖然開著窗子,卻還是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接待他們的是奚官令陳興林。

  陳興林的身材碩長,即便有些駝背,可與陳影站在一處時也絲毫不落下風。只是人長得太瘦,臉上滿是皺紋,讓人很難從長相上看出他的年紀。

  陳影說明來意後,便從懷裡掏出公文遞給陳興林,陳興林面無表情地接過公文。仔細看過之後,又從抽屜裡取出來一張官印圖樣在公文上好一番比量。

  待確認公文無誤之後,才又打量起方怡白和江嶼,江嶼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方怡白也很討厭他看人的方式,仿佛正在用目光脫去眼前人身上的衣物似的。

  就在方怡白準備發飆之前,陳興林終於收回了視線,轉向陳影無表情地說:“東西都準備齊了,幾位自便吧。”

  說完之後,便回到座位上一言不發的看起了公文。

  陳影拱手告辭,三人走出房門,再次隨著領路的太監往後走,沒走多遠,便聞到空氣中隱隱傳來檀香的味道。江嶼抽了抽鼻子,正在疑惑署衙後面是否有個佛龕時,忽然發覺不對,棉柔的檀香之中竟然裹挾著一絲腐臭。這才明白,原來這檀香是用來壓製斂房散發出來的惡臭的。心中不禁感慨,外面那麽多百姓吃不上飯,可宮裡竟然用檀香來掩蓋屍臭,真是應了那句古詩——糞土視金珍,猶嫌未奢侈。

  領路的太監自然不知道自己身後就有一個腹誹皇家的郎中,

一言不發的把三人帶進了斂房。迎面便是兩張長木桌子,靠裡那張桌子上放著一口薄皮棺材,靠外那張桌上放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江嶼一見便苦了臉色,顫巍巍的伸出兩根手指在方怡白的面前晃了晃,無聲的詢問方怡白。

  ‘不是吧……兩個?’

  方怡白則十分堅定的點了點頭,捂著鼻子催促他趕緊開始。暗歎一聲交友不慎之後,江嶼便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眼前的死屍還微微冒著涼氣兒,顯然才從冰窖取出不久。死者是個男性,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膚色十分蒼白,只在小腿與大腿面上密布著許多淡紅色的屍斑。

  翻開眼皮和嘴巴,可以看到眼球上密布著許多血絲,眼瞼與口腔內部有很清晰的出血點,而嘴唇內側卻沒有半點兒壓迫的痕跡。摸了摸死者的脖頸與咽喉,也沒有發現骨折的痕跡。

  結合所有現象,江嶼幾乎可以認定這個年輕太監是死於溺水。出於謹慎,他用沾濕了的棉布擦拭了死者的鼻腔,驗看是,布條已經被染成了淡紅色,上面還沾有細細的泥沙,這才確定道:“這人是溺水死的。”

  陳影點了點頭:“還能看出別的什麽嗎?”

  “別的什麽?”

  江嶼回看向陳影,陳影卻沒有繼續說明的打算。好在他早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輕歎一聲後便繞著屍體仔細查看了起來。

  屍體身上沒有衣物,只在下身處搭著一塊布巾,看樣子,在此之前就已經被人驗看過了。宮人死後都會交由奚官局處理,以他們的經驗都沒看出來的東西,只怕並不是簡單的死因之類。

  再次搬開死者的嘴巴,用壓舌板壓住舌頭,可以看到咽喉處有十分明顯的腫脹。又用壓舌板在咽喉處刮了刮,果然掛出了一些細沙,於是點了點頭。

  陳影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沒想到他卻問了個問題:“死了幾天了?”

  除了方怡白,其余兩人都是一愣,這個問題難道不該是由江嶼告訴他們嗎,他怎麽還問起問題來了?

  陳影皺眉看向方怡白,見他臉上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神態,便答道:“算上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

  江嶼沒有回頭,一邊檢查死者的雙手一邊問:“他在水裡泡了多久?”

  陳影拿起桌上的案卷翻了幾頁,在心裡做了一番計算後才說道:“差不多三四個時辰。”

  陳影查閱案卷時,江嶼已經查完了死者的軀乾,正在檢查屍體的下肢。雙腿略微有些浮腫,鮮紅色的屍斑遍布在雙腳、小腿和大腿上,看來這人在死後便一直是俯臥在水面上的,由於雙腿的浮力比軀乾小,所以會沉在水下。

  聽見陳影的答案,便疑惑道:“三四個時辰?”

  陳影的回答沒有問題,可身後三人卻都聽出這句話中滿是疑惑,就連領路的太監也皺緊了眉頭。

  陳影擔心自己算錯了時辰,便在心裡重新計算了一遍:劉全見到馮保溺水時雖然不知道時辰,可值夜的人卻記得清楚,大雨差不多是亥時停的。而發現宋金祥發現馮保的屍體時,已經完成了岸邊的清理工作,那時應該已是卯時。從亥時到卯時,期間剛好四個時辰。

  確認回答無誤後,陳影便反問道:“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江嶼背對著三人搖了搖頭,雖然沒有說話,可看樣子,卻像是在盯著屍斑發愣。

  三人等了半晌,還是方怡白先忍不住了,出言問道:“你到底發現什麽了,好歹說句話呀!”

  聽見這話,江嶼才猛地站直了身子,指著屍體說道:“這人卻是是溺死的沒錯,只是有兩個地方比較奇怪,人在溺水時,手腳會出於本能的在水裡攪動,所以指甲縫裡難免會存留一些泥沙或是水草,可這個人的指甲縫裡的泥沙卻少的可憐。”

  陳影跟著點頭:“不錯,仵作也認為這裡有違常理,所以特意在屍格上加了說明。”略頓了頓,才又繼續道:“請先說說第二個疑點。”

  “第二點就是你們說的時間了。”

  江嶼說著便拿起了屍體的手腕,指著手掌上的皮膚說道:“人死之後,如果一直泡在水裡的話,皮膚便會皺縮起褶,你們看這隻手,手背的皮膚很薄,所以皺縮發生的很快,現在已經開始起鼓了。”

  三人聽著江嶼的講述紛紛點頭。

  江嶼便繼續道:“再看他的掌心,這人的掌心上滿是老繭,顯然是個乾粗活兒的。要知道,繭子和別的皮膚不同,它們實際上是許多層乾死的皮膚堆積成的。人死之後,如果長時間泡在水裡,繭子是可以脫落的。”

  說到這兒,他把屍體中指指根處的一塊繭子指給眾人看,之間那塊發黃的老繭的四周已經微微翹了邊兒。

  “尋常在河裡溺死的人,要達到這個效果,少說也得六個時辰以上,除非這人是死在溫泉池子裡了。”

  聽了江嶼的說明,領路的太監忽然開口說道:“他死後沒多久就被送進了冰室,有沒有可能是冰室濕氣重的緣故?”

  江嶼搖了搖頭,指著屍斑繼續說道:“我會這麽說,證據當然不止一處,你們看這屍斑。皮膚蒼白,屍斑呈鮮紅色,這一看就是溺死之人的屍斑,再看分布,幾乎所有屍斑全都集中在屍體的下肢,這說明他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一直都保持著頭上腳下的姿勢。”

  太監再次開口:“他被發現時是趴浮在水面上的,雙腳一直垂在水下,差不多就是你說的那種姿勢,這有什麽問題嗎?”

  江嶼點了點頭:“請問各位有誰知道,屍體出現屍斑大概要多長時間?”

  陳影皺眉道:“有時一兩個時辰就會出現,有時則要三四個時辰,似乎並不固定。”

  江嶼想要撓鼻子,卻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剛摸過屍體,便很靦腆的笑了笑:“沒錯,屍體出現屍斑的時間與他死亡時的狀態和環境有關,如果人死後屍體靜止不動,那就有利於形成屍斑,反之,如果屍體一直在移動,則不利於形成屍斑。溺死之人深處水下,不僅溫度低,而且屍體會隨著水流運動。”

  陳影的眼睛忽然一亮,指著屍體說道:“所以,要形成這樣的屍斑,就需要更長的時間?!”

  江嶼點了點頭:“起碼要六個時辰。”

  隨著江嶼的話音一落,領路太監的眼中驀地閃出兩道寒芒,陳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只有方怡白依舊雲淡風輕的看著兩人。

  太監斂起眼中寒芒,轉向陳影:“陳校尉,這郭福的屍體還要不要驗看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既然馮保死亡的時間對不上號,那麽劉全的供詞便很有問題,或許郭福的鬼魂拉馮保入水這件事情根本就是他胡亂編造的。

  見陳影正在猶豫,江嶼得心中便生出了一絲希冀,十分希望陳影能放他回家。要知道,他還要給小玉治病呢,而且,那棺材隱隱透著一股臭味,天知道打開之後裡面會是什麽鬼樣子。

  正在此時,方怡白卻突然開口了:“棺材都挖出來了,索性還不一起看了?”

  隨著江嶼心中的一聲碎響,陳影點頭說道:“說的對,棺材都挖出來了,就請先生一起看看吧。希望先生慧眼獨具,能夠發現些端倪。”

  別看陳影這人長得挺凶,沒想到竟然這麽會說話。江嶼隻得乾笑兩聲,走到那口薄皮棺材跟前,隨手一推便把棺蓋推到了一邊,隨著棺蓋落地,一股難以名狀的惡臭瞬間便在整間屋裡彌散開來,除了江嶼,其余三人都不約而同的後退了幾步。方怡白更是差點兒被這如有實質的惡臭給推出門。

  饒是江嶼的臉上蒙著浸過薑汁水的布巾,也被這股惡臭熏得雙目刺痛。於是便強忍著淚水打量起棺中的屍體。

  死者的額頭上有一處嚴重的棒傷,這一下的力道很重,差不多是個腦漿迸裂的狀態,傷口的凹陷處,正有不少蛆蟲緩緩蠕動。

  屍體已經開始腐爛,露在外面的皮膚紅腫龜裂,渾濁的腐液順著破口緩緩流下,因為死者穿著裡衣,所以看不出身體上的狀態,不過從衣服上的斑斑血跡來看,死者應該是受刑而死。

  看他手上修剪整齊的指甲和毫無老繭的掌心,江嶼心中暗歎一聲——任你生前榮華富貴,一著不慎,還不是個萬劫不複的下場,這就是所謂的伴君如伴虎吧?

  “這人是被你們用刑打死的吧?”

  太監輕咳一聲:“奉貴妃娘娘懿旨。”

  陳影微微點頭:“還請先生看看,這人身上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人已經爛了,就算是江嶼,光用眼睛也看不出什麽。正在他要去取工具時,忽然瞥見屍體的身側放著一個布包。

  布包不大,約有小孩兒拳頭那般大小,此時正靜靜地擺放在身側,被左手壓的死死的,越看越是可疑。若不是江嶼剛才觀察過他的左手,幾乎就不會發現這個布包。

  “誒?這裡有個布包,等我拿出來看看。”

  江嶼說著就要動手,陳影和方怡白還沒明白他說的什麽,一旁的太監卻臉色鐵青的衝了過來,一把抓住江嶼的胳膊,把他拽離了棺材。

  “先生不必費心了,那是郭福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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