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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春分 8
  吳從恩的鐵扇是在茶場後山的林子裡找到的。頭天夜裡有工人聽見林子裡有狼叫,當時也並沒人在意,畢竟山裡的狼蟲虎豹本就很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覺得不太對勁。後山人多,山裡的狼很少到這邊兒來。茶場的管事聽說此事立刻派人過去查看,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只找到了他的鐵扇和地上那一大片尚未乾透的血跡,肮髒的碎布散落在不遠處的地上,顯然是野獸分食屍體時留下的。

  馮不二神色凝重的看著手中的鐵扇。鐵扇好好地收在繡套裡,銀色的流蘇被血侵染成奇異的紅色,這是吳從恩的兵刃,也是他唯一的遺物。

  馮承輝緊張的小臉煞白,羅瑞峰焦躁不堪的來回踱步,他們都在等馮憲超的消息。

  馮憲超與吳從恩的關系最好,見到七哥的鐵扇,他便像瘋了一樣到處尋找線索。聽到狼叫卻沒有及時回稟的工人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老管事也被揍的鼻青臉腫,面對血淋淋的詢問,近百名工人卻連一點兒有用的線索都提供不出來。所有人一致表示,前天下午根本沒人看到吳從恩來過茶場。

  眼見著茶場那邊兒沒有線索,他就找到程鐵虎和馬健康詢問情況。他們兩人於吳從恩的會面是在未時結束的,之後,三個人也再沒見過。程鐵虎在校場演練武藝,馬健康在前堂與管事們梳理帳目和工人的花名冊,他們的行蹤都有人證。吳從恩回了自己的住處,給往來的茶商寫了幾封信,信紙還鋪在桌上,像是在等候墨跡乾透。

  馮憲超與吳從恩交好,十分了解他的為人,吳從恩一向重視文書的保密工作,他不是那種會把寫好的書信放在桌上自己離開的人。

  最後看到吳從恩的幾個人是孫承宗的手下,幾人眾口一詞,都說看見吳從恩急匆匆的往茶場那邊走。

  聽了馮憲超的回稟,馮不二的眉頭緊皺。有人看見吳從恩往茶場走,茶場那邊卻沒人看見,想必是吳從恩自己有意繞到後山去的,然後他就死在了那裡,被野狼分食。

  這個過程並不難推想。

  吳從恩的扇子好好的裝在繡套裡,只有銀色的流蘇染上了血跡。馮不二端詳著手裡的鐵扇,漸漸眯起了眼睛——老七臨死前竟然連自己鐵扇都來不及抽出來?他的目光在方怡白與周聞道兩人的臉上緩緩掃過。

  方怡白的殘紅逐月和周聞道的疾風劍都是以快著稱,可是,以吳從恩事事小心的性格,他是不會在那種地方與這樣的高手單獨會面的,即使真的私下會面,他也絕不會把扇子收在繡套裡面。除非,與他見面的是熟人。

  一念及此,他又把視線轉到其他幾個兒子的臉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不同的表情,沉思、驚怒、憂慮、哀傷,只有燕一刀一直背對著自己。他始終站在馮不二身前三步遠的地方,抱刀而立的背影讓人安心,似乎永遠也不會改變。

  “憲宗。”馮不二忽然開口,嗓音略有些沙啞:“老七出門之前有沒有說過什麽?找四九過來問問。”

  吳從恩自負文武雙全,號稱鐵扇書生,書生總要有個鋪紙研墨的書童。吳從恩的書童名叫四九,是個唇紅齒白的機靈孩子,雖然吳從恩總說這孩子有靈氣,可馮不二卻很不喜歡他那副機靈勁兒。

  四九已經哭了一陣了,聽說門主有話要問便急急地趕了來。跪在下面以頭搶地,嘴裡哭喊著請門主給自家公子做主。

  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馮不二輕哼了一聲:“四九,你知不知道老七出門幹什麽去了?”

  四九止住了哭聲,

聽見問話趕緊搖頭:“公子走得很急,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事兒似的,我問他回不回來吃晚飯他都沒理我。”  馮不二哦了一聲:“他下午在家的時候就什麽都沒說嗎?”

  四九再次搖頭:“公子隻說他晚上約了八爺,至於下午出去幹什麽……小的確實不知道。”

  四九說完話的時候,眼睛總不自覺的向外瞟,馮不二一陣冷笑:“呵呵,不知……好,不知者不怪。”他的臉上忽然掛起一抹詭笑:“要不,你下去幫我問問老七?”

  一聽這話,四九頓時嚇得體如篩糠。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求饒。方怡白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反倒是江嶼看的眉頭緊皺。

  聽見馮不二的吩咐,羅瑞峰大手一揮,兩個勁裝武士走到四九的身邊拉著他就往外走。馮憲宗想為四九說情,卻終究只是微微動了動嘴唇。

  馮不二的眼睛始終盯著四九,原本隻想嚇唬嚇唬他,好讓他說出實話,可沒想到他竟然是個硬骨頭,臨到門口竟然連哭都不哭了,咬牙閉目像是要等死似的。看的馮不二不由皺眉——這老七到底是幹什麽去了,四九竟然寧死也不肯說?

  正在馮不二猶豫著要不要把四九叫回來時,門外竟然響起一個淡淡的女聲:“且慢動手。”

  清清淡淡的四個字聽在四九的耳朵裡宛如天籟,他猛的睜開眼睛,卻見一身竹青的馮承雁已經飄然走進了內廳。

  馮不二看見馮承雁進來顯然很是意外:“雁兒,你先出去,我們在說正事。”

  馮承雁走到馮不二身前,款款施了一禮,她清了清嗓子,櫻唇輕吐緩緩說道:“至於仲春之月,陽在正東,陰在正西,謂之春分。春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

  一段話說的所有人莫名其妙。

  馮不二皺眉道:“雁兒,你沒事兒吧?”

  馮承雁的眼中似有霧氣,臉上也掛著淡淡的哀傷,她緩緩地搖了搖頭:“爹,七哥是去找我了。”

  “找你?!”

  滿場一片嘩然,尤以馬健康的表情最是精彩,驚訝、疑惑、憤怒匯聚在一起,說不出的好看。江嶼一看父女二人的表情就知道這裡必有八卦,心中哦豁一聲,頓時來了精神。方怡白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悄悄往旁邊挪了半步。

  馮承雁點了點頭:“七哥偶爾會過來指教我讀書。前天是春分,他特意給我講了這段話。”

  馮憲宗覺得這簡直是莫名其妙:“七哥……就是為了給你講這個?”

  馮承雁搖了搖頭,取出一枚雞蛋托在掌上:“他說他真心喜歡我,要娶我,他的真心能把雞蛋立在桌上……”

  說到這裡,兩行清淚緩緩流下馮承雁的臉頰:“父親……我真的是個不詳之人嗎,不僅克死了三個弟妹,現在還克死了七哥。”

  場中忽然靜了下來。江嶼聽得滿臉黑線,他突然覺得吳從恩還是死了的好。春分到、蛋兒俏,春分立雞蛋本來就是許多地方的習俗,他竟然利用這種東西欺騙一個小姑娘的感情。

  看馮不二的表情便不難看出,他心中所想的大概也和江嶼一樣,只是他的心中必然多了幾分憤怒。想不到吳從恩竟然打著做馮不二女婿的算盤,為了達到目的還三番兩次的欺騙自己的女兒,這簡直是死不足惜!

  啪的一聲,鐵扇被丟在地上:“老七的事兒就交給你們了,好好查吧。”

  話沒說完人已起身往外走去,燕一刀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剩下的六虎面面相覷,他們都看到馮不二的臉色難看極了。江嶼見他印堂發青便暗叫了一聲不好,還沒等他做出反應,馮不二便吐出一口黑血仰面栽倒。

  “義父!”

  內廳頓時一陣騷亂。羅瑞峰與馬健康剛要過來查看情況,便被燕一刀攔在遠處。

  燕一刀劍眉倒豎,長刀出鞘擋在眾人面前:“全都別動,誰都不許靠近義父!”

  慕容修形如鬼魅一般撲到馮不二身前,往他的嘴裡塞了一顆藥丸,眼見馮不二的呼吸漸漸平穩,這才對著馮承雁和馮承輝招了招手:“雁兒和輝兒過來幫忙,其他人站著別動,誰動我就弄死誰。”

  馮承雁略一思索便走了過去,馮承輝一時搞不清狀況,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孫承宗:“三哥!他這是什麽意思?”

  孫承宗溫言說道:“慕容老鬼這是信不過我們,你放心過去幫忙,別怕,你二哥也在呢,他不會害你。”

  馮承輝聽了這話才算安心,和姐姐一起扶著爹爹往外走。

  燕一刀在前,慕容修斷後,一行五人緩緩走出了內廳。謝連亭看著燕一刀的身影嘴唇微動,卻終於什麽也沒說,他清楚地感覺到燕一刀正有意避開他。

  羅瑞峰猛一拍桌子:“這他媽的叫什麽事兒!慕容老鬼也就罷了,他燕老二憑什麽敢不信我!”

  孫承宗輕歎一聲:“他們這麽做也沒什麽不對,誰讓咱們都有嫌疑呢。”

  羅瑞峰大吼道:“屁的嫌疑!老子賣命賣了十幾年,怎麽著?到頭來還他媽賣來一身不是?!去他媽的,老子不管了!”

  羅瑞峰這是動了真怒,程鐵虎和馬健康兩個人都拉不住他,人們也就隨著他們幾個出了內廳。江嶼見沒了外人,便趕緊過去查看馮不二吐的那口血,他伸出手指沾了一點黑血,用拇指撚開之後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忽然眼睛一亮,跑回方怡白的身邊,有些興奮地說:“蛇毒!還是蛇毒!”

  馮憲超從神拳門出來的時候,山裡已經起了霧氣,天上看不見月亮,只有一片朦朧的亮光。

  蒙蒙的霧氣讓人覺得格外憋悶。最要好的七哥葬身狼腹,落了一個屍首無存,他們盡心辦事最後卻被人無端懷疑。他忽然發現,七哥不在之後,他馮憲超竟然什麽都看不明白。

  夜霧中忽然傳來兩聲呼喊:“八爺,八爺!”

  聲音有些耳熟。馮憲超停步轉身,右手緊握刀柄,沉聲問道:“誰啊?出來!”

  “真是八爺,太好了。”一團霧氣中走出來一個矮胖的人影,人影走到馮憲超跟前躬身施禮:“小的李貴見過八爺!”

  李貴是吳從恩的手下,管著十幾個人,算是個小頭目。馮憲超輕挑眉頭:“李貴?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事兒?”

  李貴收起臉上的笑容,壓低聲音說道:“八爺,我有重要的情況跟您說!”

  三更半夜,月黑風高。

  馮憲超很不喜歡這人鬼鬼祟祟的樣子, 冷哼了一聲說道:“有話就說,別往我這邊兒湊了。”

  李貴沒在意馮憲超的態度,神色凝重的說:“前些日子我親眼看見二爺半夜出門了!”

  馮憲超聽說事關燕一刀便來了興趣,嘴上卻說:“這有什麽奇怪的,難道二爺晚上出門還要跟你報備不成。”

  “瞧您說的,二爺晚上出門自然不用跟我報備,可他是跳窗出來的!”

  “跳窗?那你看見他去哪兒了嗎?”

  李貴往前湊了一步:“瞅見了,他奔門主的院子去的!”

  “然後呢?!”

  “然後……他就進去了呀。”

  馮憲宗皺眉:“就這些?之前你怎麽不說!”

  李貴嗨呦一聲,臉上的肥肉跟著顫了顫:“那天晚上小的是去喝酒了,這種事兒本來就不敢聲張,再說事關二爺,我哪兒敢到處胡說啊,要不是七爺沒了……唉……”

  燕一刀夜入門主府邸,這件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自己也拿不定注意,要先找人商量一下。想到這裡,他便讓李貴先回家休息,一切等他的指示。

  李貴走後,馮憲宗思忖良久,覺得這件事兒得跟羅瑞峰商量一下。好在羅瑞峰的住處離得不遠,拐幾個彎兒就到了。

  夜霧迷蒙,月光更迷蒙。夜色裡,只有自己的腳步聲與馮憲超作伴。拐過一個路口,他忽然聽見前邊有腳步聲傳來。

  眼見霧氣中黑影閃動,馮憲超再次握緊刀柄。霧氣吞吐之間走出一個男人:“老八?這麽晚了你在這兒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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