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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夏至 15
  臨近六月,京城的暑熱一天勝過一天。涼茶鋪子裡的酸梅湯加了碎冰之後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原本一文錢一碗的,現在也漲到了兩文。

  武盡忠端起桌上的茶碗便幹了起來,一口氣便喝了四碗飄著碎冰的酸梅湯,看得店夥計都跟著後腦杓疼,連忙勸解道:“我說軍爺您悠著點兒呀,這麽個喝法非鬧肚子不可。”

  武盡忠看了那夥計一眼,一言不發地喝幹了碗中的冰飲,隨手摸出一把銅錢放在桌上,之後便一言不發的走了。身上穿著雲騎衛的鎧甲,即便沒在當值他也不敢飲酒,於是便隻好喝些冰飲來壓抑心中的火氣。

  早年在禁軍時就聽說牟蘭城此人巧言善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竟能面不改色的顛倒黑白,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摘了個乾淨。如今看來,他兄弟的死因只怕還真的與這老脫不得乾系。

  五碗冰鎮酸梅湯下了肚,心裡的火氣果然去了不少,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回營,隻想把自己融入到這熙攘的人群之中隨波逐流,仿佛只有這裹挾著各種味道的市井生活氣息才能讓他安心。這家的青菜真是水靈,那家的豬肉缺斤短兩,這家的醬菜十分下飯,那座賭坊總出老千,恍然回神他才發現,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竟已逛到了花林坊來,眼前的街道再熟悉不過,再往前行不多遠便是周老漢的湯餅鋪子。

  也不只是那幾碗酸梅湯實在開胃,還是忽然想起了老爹做的湯餅,武盡忠的肚子忽然就餓了。盡管知道老爹回鄉並不在家,他還是習慣性的走了過去。看著門上掛著的銅鎖,盡管他早就知道會是如此,卻還是生出了一絲遺憾——這時候要是能吃一碗老爹做的湯餅該有多好,要是能跟老爹談一談心事該有多好。

  思念終歸擋不住饑餓。武盡忠暗歎了一聲之後便準備回營,臨走的時候,忽然看見街邊有個賣胡餅的攤子,眼看天色已近未時,即便是趕回營裡只怕也沒有飯吃,索性便想著買幾個胡餅祭一祭五髒廟。

  “胡餅怎麽賣的?”

  武盡忠眉眼不抬的掃視笸籮裡的餅子,余光卻掃見老板的動作滯了一下,不由抬頭,老板這才擠出笑臉答道:“素的一文肉的三文。”

  武盡忠把手背貼在餅上試了試溫度,隨口問道:“看你有些眼生啊,新來的?”

  那人呵呵乾笑兩聲,連連點頭。

  武盡忠又問:“你這做餅的手藝是跟誰學的?這都涼了怎麽也不說回爐熱一熱。”

  “大中午的……我尋思沒客人了呢,您要幾個?我這就給回爐熱上。”

  武盡忠從兩個笸籮裡胡亂抓了幾個餅子遞了過去,老板也伸雙手去接,正好露出拇指和虎口上厚厚的一層老繭——這可不是揉面切菜能用到的位置,這顯然是一雙慣用長槍硬弓的手掌,換句話說,這個人根本不是老板,很有可能是哪個衙門的密探。

  老板才要把餅子塞進爐子時,武盡忠忽然出言製止了他:“要不還是算了,本將還有要事在身,等不得你現熱,我去別家再看看吧。”

  老板也不抱怨,不管手裡的餅子是葷食素,隨手便放回到笸籮裡,笑道:“將軍慢走,下回來保準讓您吃上熱的。”

  武盡忠嗯了一聲,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若無其事的看起了街景,果然又發現了幾個暗樁假扮的攤販。盡管心中了然,臉上卻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走出老遠之後他還在琢磨,花林坊左右不過是些賭局和暗娼,真想不有什麽事情值得出動這麽多暗樁的。

  如此折騰了一番之後,他的肚子竟也不覺得餓了。眼看天色越來越晚,他也開始擔心陳影會知道自己沒有直接回營,於是便出了坊市,沿著坊牆外的馳道打馬而去。

  眼見他的棗紅馬飛馳而過,幾個一路尾隨的路人這才四散而去,武盡忠隻管策馬揚鞭,根本沒有發覺自己一直被人跟蹤,只在經過朱雀大街的時候遇到了阻攔。

  紫陽真人騎著一頭身披彩綢的壯碩公牛,帶著一眾弟子經過朱雀大街走永寧門進入皇城,朱雀大街因此封閉,過往行人需等紫陽真人的隊伍入宮之後才能通行。

  原本以為紫陽真人一行不過三五人而已,哪成想竟搞出來如此浩蕩的一隊儀仗,頭前是一片彩幡飄飄,紫陽真人頭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仙衣,須發皆白卻是鶴發童顏,一捧白須飄灑胸前,迎風一吹端的是仙風道骨,襯得他坐下的青牛也生出了仙氣。老道人頭上打著雲羅傘蓋,再往後,則是一眾老少道士,雖不及紫陽真人那般仙氣繚繞卻也個個精神抖擻。

  儀仗過後,朱雀大街仍有片刻的寧靜,只有幾坨牛糞在無聲訴說片刻之前才又一隊仙人經過。

  儀仗進了永寧門之後,沿禦道一直往北,過吉祥門往東直奔大慶殿而去。皇帝趙昀要在這裡接見紫陽真人和他的幾位主要弟子。

  大慶殿上皇帝也是一身道裝,只是明黃的顏色有些扎眼。盡管他和紫陽真人在名義上還是君臣,可兩人見面之後卻互相拱手行禮。

  看得在場的幾位老臣紛紛皺眉,北堂春水也在其中,他素性放浪,對於皇帝的荒唐之舉到不甚在意,只是慶幸杜如海大人已經辭官走了,如果不然,讓他看到今天的場景只怕立時便要直言進諫,難保不會落一個罷官奪職的下場。

  北堂春水雖然身在禮部,他的看法卻與杜如海迥然有異,對他來說,所為的禮,只要幫皇帝約束臣下和百姓就可以了,至於皇帝自己……只要不至於亡國滅種,其余的你就讓他開心就好。

  他把自己的見解分享給老爹北堂雲生之後,老頭子立馬就生了分家的心思,直到現在也和北堂春水走動不多,不僅如此,還常常以此作為反面典型告誡長子北堂夏樹切莫如此。

  皇帝的這次接見並不正式,只是借此給百官預先說明一下他要冊封紫陽真人為國師的決心罷了。所以,兩個道士只在大慶殿前說了幾句之後,紫陽真人便又回到了青牛背上,儀仗再次起駕,這一次卻是向著福寧宮的方向去的。

  也不知皇帝對紫陽真人說了什麽,只是重新騎上牛背之後,紫陽真人的氣色似乎更紅潤了些。

  福寧宮裡已經撤空了守衛,只有總管太監竇章領著幾個內侍候在宮門之外,見到儀仗來了便往前迎了過去。

  紫陽真人容光滿面,見到竇章過來還是很客氣的衝他點頭示意。竇章淺笑躬身施禮:“總算把您這位老神仙給盼來了,您再不來,這福寧宮裡可是住不得人了,聽說夜裡總有人哭呢,誒呦,您慢點兒走,來,我扶著您。”

  竇章邊說便衝紫陽真人伸出了手,紫陽真人斂目微笑,道了聲有勞之後便把手遞了過去。竇章輕輕扶住對方手腕,順勢放出一縷真氣侵入對方氣海,原本還擔心對方發覺,不想紫陽真人竟似毫無所覺,任由那縷真氣在體內遊走不停。

  一番探查之後,竇章更是驚疑。倒不是因為紫陽真人內力如何渾厚也不是因因為他的修為如何高深,相反的,這紫陽真人的體內不僅毫無內力,就連任督二脈也沒有打通,簡直隻與凡人無異。

  莫非修仙之人並不需要內力?

  竇章虛扶著紫陽真人來到福寧宮裡。紫陽真人便弟子各自著手準備驅邪儀式所需的各項物什,安排事畢,自己則與竇章盤談了起來。皇帝下過口諭,要竇章盡力配合真人的一切事宜,務須保證驅邪儀式可以順利完成,而紫陽真人所問的內容也都是些福寧宮中的舊事傳聞,竇章便隻好一一作答。

  兩人一問一答倒也悠然。

  外面的小道士們可沒這麽悠閑,但是搭建祭壇就要花費許多人手,備好三牲供品和香燭符籙,還要布那“雲頂金錢”大陣,單是那沾了黑狗血的紅繩就有十幾捆之多,陳年的竹筷更是抬來了幾個大框。一眾小道士在趙爍的指揮之下一絲不苟的忙碌布陣,而孟蛟則拿著羅盤在宮中遊走,尋找此處的極陰和極陽之地。

  福寧宮本是先皇的寢宮,故而規模極大恢弘壯麗,殿前的花園也是一排山水相依鳥語花香。時至此時正是百花齊放,池塘裡的荷花也已經冒出了花苞,看起來再有兩旬便能盛放。

  孟蛟順著石橋走過池塘, 最終停在了一塊碩大的太湖石旁邊。太湖石透漏醜怪,據說馮保就是從這落水淹死的。他煞有介事的在橋上貼了幾張符籙之後,見四下無人,便拍了拍手掌:“找到玉璽的線索了嗎?”

  孟蛟的話音剛落,便太湖石後面閃出來一個人影,這人一身黑衣正是馮衝。

  “玉璽沒有找到,不過倒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

  孟蛟聞言蹙眉:“一切以玉璽為第一要務,不要節外生枝。”

  馮衝卻悶哼一聲,不滿道:“還說要我不要節外生枝?你們不殺那姓劉的也就罷了,可那姓馬的農戶何辜,殺他作甚?”

  孟蛟凝眉怒聲道:“殺誰留誰自由主上定奪,你只要按照吩咐做事就好。至於那姓馬的農夫……做事就要斬草除根,他若是活著,只怕早就去刑部揭發你了,你當然不怕被人追殺,可主上的計劃不容有失。”

  馮衝壓了壓心中的怒氣,努力讓聲音變得平靜:“九娘,答應我,找到玉璽你就跟我回去好嗎?”

  孟蛟沒有作答,略頓了頓才道:“你不是還沒找到玉璽嗎。”

  馮衝點頭:“確實沒有玉璽的下落,不過我發現福寧宮偏殿的那間小屋的尺寸似乎比外面看來要小一些,很可能裡面還有個隔間,我量過,少說能虧了三尺。”

  “沒發現暗門嗎?”

  “之前這裡的侍衛太多我不好進去,現在好了,等你們做法事的時候我再看看。”

  馮衝說完便又隱身到了橋下的陰影裡一閃而去。看著他消失不見得方向,孟蛟無聲的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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