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鄧先家夫妻倆吃過晚飯,在鄧恢照的說教下打著手電筒去鄧先康家認錯和解。
“先康哥哥,啊在家?”嚴娥在大門外朝門縫裡看進去,吱嘎一聲開門聲,袁冬蘭見是鄧先家嚴娥夫妻,臉上沒有一點兒好臉色。
“喲!稀奇呐,怎麽?又找我家先康按去田裡吃泥巴?”袁冬蘭冷笑,“冬蘭大嫂,這不是誤會嘛!”鄧先家不自在的陪笑。
“那就是嚴娥來叫我家先康去噻憋咯?”袁冬蘭表情立馬就嚴肅起來,“白天是我們不對,大嫂,你大人有大量”嚴娥腆著臉的把手搭到袁冬蘭胳膊。
梁芝在那一旁看完白天的一幕,趁著一行人去肖務儼家,她立馬就敲開袁冬蘭家的門,學著語氣動作在冬蘭面前演示了一遍。
袁冬蘭也不說話,打開門讓兩人進來,可兩人沒見她點頭,哪裡敢,杵在門口跟木樁一樣。
“進來坐吧,站在門口像什麽”坐在交椅上看報紙的鄧先康招呼兩人,兩個才像犯了錯的細伢子低著頭走進來。
毛谷也見識到了新老師袁偉的手段,給毛谷留下了心裡陰影,袁偉是數學老師兼班主任。
今天恰逢趕上兩節數學課,上午袁偉給學生們講完新的知識,下午上課時,在黑板上出了三四道題,用袁偉自個的話來講就是:換湯不換藥。
毛谷很幸運被挑中成為其中一個上黑板來做題的學生,毛谷上午哪裡認真聽了,拿著粉筆呆呆的站在那,等旁邊的人都做完站到一旁,大概袁偉一直盯了毛谷五分鍾。
他讓毛谷站到一邊,一個一個批改,還讓下面的學生舉手判斷對錯,若是沒人舉手他就點名。
等改到毛谷這道題,旁邊的同學都做對回到座位,毛谷一個字都沒能寫出來,“肖名通,你來做一下這道題”袁偉點著下面一個流著鼻涕又嗦上去的細伢子。
那個細伢子呆呆的坐著那,好像沒聽到一般。“肖名通,上來”袁偉加大了音量。那個叫肖名通的細伢子才慢悠悠走了上來。
“兩隻白馬,一上一下,猛摔掉你這兩坨膿,惡心死人咯”袁偉說完台下細伢子們都憋著笑,不敢出聲,生怕一被袁偉看到就叫上台做題。
那個叫肖名通的細伢子不出聲,好像在說別人似的把自己也憋笑著。
袁偉在空氣中嗅了嗅,“哪裡一股蓬餿掉的味道?”他又湊近一些肖名通身上,聞了聞,“你奶奶是不是不會給你洗澡?”袁偉問,“不會”肖名通膽怯的接著話。
“那麽大的人,要自己洗唉”袁偉與肖名通拉開了些距離,然後回到正題,他給毛谷肖名通每人賞了一頓竹筍炒肉,叫他們倆端著凳子跪到後面去。
落日光線從門外照進來,空氣中飄著肉眼可見的灰塵,毛谷捧著手跪在那落淚,右手已經腫都像一把瓢杓。袁偉講完課,就走到毛谷跟前問:學會了沒有?
毛谷抹著眼淚怯怯蚊子聲點了點頭,袁偉又給毛谷出了一道題,毛谷做正確了,袁偉看是真想好了,才讓他回到座位。
一天中午下課吃飯鈴剛響,肖名通就撒開腿跑到外面,袁偉站在國旗下看著,肖名通又退了回去,直到再有袁偉課時,他叫點名叫肖名通回答問題,回答不上,袁偉又給肖名通開了後灶,並說“肖名通,讀書沒一通,吃起飯來打先鋒”。
這句話細伢子們一聽,天天就圍著肖名通唱著,肖名通也跟著一起唱。
緒發玲英夫妻倆借著中秋這段假期回家了一趟,
涼子毛谷兩個細伢子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畢竟有粵南城市才能買到的糖果吃。 只有玉秀知道,大兒媳是懷有身孕回來的,粵南城市的工作晝夜不分,玲英的身體有些虛弱,正考慮要不要留肚裡的生命。
兩夫妻經過了許久的糾結之後,才痛下決心拋棄這個還沒見過世面的生命,不然玲英自己都難保,所以他們去了一趟泰昌醫院。
緒發玲英夫妻倆總是問毛谷要不要弟弟或者妹妹,毛谷覺得莫名其妙,嘴上心裡都十分拒絕。
中秋節那天,緒發玲英夫妻倆帶著兩個細伢子回玲英娘家,玲英娘家的路途是有些遠的,從馬腳坡走路過去還要個把小時。
毛谷外婆家於一個小山坑坑裡,走出縣道來也就幾百米,這個叫龍塘村的地方,戶數比源佳陂還要少,玲英共七兄妹,最大的是姐姐,中間五個兄長,玲英老七,都已成家,玲英五哥跟玲英娘住一塊,其他都分家了,這一大家子將近佔了這個村子的一半了。
龍塘村祠堂建在半山腰,祠堂下左右兩邊各一戶人家,右邊就是玲英娘家,要上去有一個長長的拐坡,玲英娘家廚房在遠處一眼就見得著的坡頂,也是祠堂前的坡尾。
廚房正對左邊人家的大門,門前那塊平地有兩顆柚子樹,一顆彎彎的柿子樹,樹下是平整方正的石凳。
毛谷每次總是能見著外婆坐在石凳上好像是知道自個要來, 外婆一頭短銀發,人比較高,毛谷見自個母親與外婆竟有九分的像。今天,他在坡下又見坐在石凳上的外婆穿著白色背心,手裡執著一把蒲扇。
涼子毛谷兩個細伢子大老遠就開始喚起外婆來,玲英娘聞見聲就站起來,在坡頂笑臉迎著外甥,那張慈祥而親切布滿皺紋的臉,在毛谷心裡,除了奶奶玉秀,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
玲英娘見外孫跑了一臉的汗,拿出瓷盤到那口清涼的壓水井裡打出一瓷盤山泉水,給兩個細伢子擦著臉,秋風飄過,柿子樹上黃葉落地的聲音總是那麽清脆,剛洗過的臉,感覺無比的舒服。
毛谷乖乖的坐在石凳上,眼睛巴巴的望著那棵光溜溜只剩下柿子的柿樹,外婆從屋裡拿出毛谷愛吃的膨香酥,長條爆米花。
大人們開始忙活著做午飯,毛谷爬上柿子樹,慢慢的上去想要摘柿子,還沒爬多高,手一滑,整個人摔到坡道上,鼻子流著帶出血旺的血。
大人聞見哭聲,看地上那一汪血,把毛谷背著趕去附近的診所看了,至此以後,毛谷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流鼻血。
玲英娘采著隨處可見的布驚樹的葉子揉出綠汁,就塞在毛谷鼻口,還真有效,一會兒血就止住了。
回去以後,玉秀又帶著毛谷去肖升日家看,然而並沒有什麽問題,可玲英心裡怕的不行,她小聲的問著玉秀“媽,該不會是肚裡打掉的那個細伢子打壞了吧?”
玉秀顯然沒有想到,但她依舊安慰玲英“哪會,不是的,別瞎想了”,其實玉秀心裡多少也有點把這事與那聯系到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