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吳明徹之後,韓端便帶著部曲們搬進了東城的軍營。
在荊州刺史來到之前,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投誠的梁軍士卒先收繳兵器,一一登記在案,然後讓他們回家等待新刺史到任之後再行安置。
因抵抗而被俘獲的軍士也要登記,並且還要送到水軍船上押回都中,將領會被處死,普通軍士將會被發賣為奴。
各軍將士的功勞,由軍正報上來後,還要由他來審核用印上報。
幸虧他不是地方官吏,安撫百姓等事情用不著他來做,要不然他會更加頭痛。
五日之後,江陵城南門開啟,客商們在經過嚴格的盤查後蜂擁進入城內,江陵城再次恢復了生機。
然而,荊州刺史陸子隆字興世卻遲遲未至。
該忙的都已經忙完了,韓端現在的日子過得很悠閑,陸子隆早至晚至對他都沒有什麽影響,但他還是讓秘書蕭振給吳明徹寫了一封信,請他幫忙催促荊州刺史趕快就任。
書信寫好送走之後,蕭振便有些不解地問“朝廷任命荊州刺史,然後再趕到江陵赴任,沒有十日八日肯定到不了,如今才過了五日,郎主便寫信催促,是不是太急了點”
“你知道個屁荊州刺史陸子隆是早就任命了的,而且他如今離得也不遠,就在江對岸的公安縣呢。”
“原來吳郡陸子隆任了荊州刺史。”蕭振顯然也聽說過陸子隆的名頭,他摳了摳鬢角,有些疑惑道“既然只有一江之隔,他為何遲遲不來江陵就任”
“怕唄。”韓端不屑地“嗤”了一聲,“宇文直擁數萬周兵坐鎮襄州今湖北襄陽,與江陵近在咫尺,若從漢水順水而行,最多兩日便可抵達江陵城下,陸子隆遲遲不至江陵,就是怕我們走後宇文直率兵圍城。”
“我聽說吳郡陸子隆也是以軍功起家,年前剿華皎時也出了力,他怎會有此畏戰之心”
韓端冷笑道“華皎作亂時,陸子隆是武州今湖南常德都督,與華皎所居湘州毗鄰,華皎起兵作亂他龜縮於武州城內,華皎在沌口戰敗被俘後,他卻立即出兵攻打叛軍老巢,撿了不少便宜。”
“此人是否畏戰我不知道,但他老奸巨滑,喜坐享漁人之利這一點卻是肯定的。”
“我明白了。郎主寫信給吳將軍 並不是真要催促陸子隆來就任 而是要讓朝廷知曉此事。”
蕭振雖見識不廣 但頭腦卻很是聰慧 韓端話說到這個地步 他若還想不到為何要寫這封信 那就真不值得培養了。
韓端點頭道“他這點心計連我都能看穿 日日算計的朝堂諸公難道還看不出來我寫這封信送給吳將軍 也算是給他下一個小小的絆子。”
晚食過後,韓端閑來無事 便和眾部曲坐在一起閑話。
許清說起了今日從街上打探來的消息“百姓們都在傳言 說江陵城破之日,周軍敗兵洗劫了元明寺 僧人們衣食無著 今日城門開了以後,便有許多百姓挑著錢糧布帛前往寺院。”
說到這兒,他很是有些氣憤,“滿滿一倉糧食我們隻取了兩百石 那些和尚卻以此為借口又賺了一大筆。”
“即便那日你們一粒糧食也沒取,那些和尚照樣會傳出寺院被洗劫一空的消息 而百姓們也照樣會拿出錢帛來供養僧人。”韓端笑道,“寺院賺的就是這些人的錢,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管不著。”
“我就是看不慣這些和尚,整天什麽事都不做,坐在寺院裡念念經,就騙得百姓們把錢帛米糧都送上門去。”
“別說這些沒用的,這兩日練馬術有沒有進展”
此次西征,前後共繳獲了一千多匹戰馬,吳明徹臨走之時給韓端留下了一百匹,這讓部曲們都感到很興奮,每日朝食過後便牽著馬到城外去練習馬術,還請了幾名遊軍的老
遊騎來指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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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光買馬鞋的錢都要不少。
一說到馬術,許清又開始吹噓起來“除了張師傅外,就數我騎得最好,一月之後比試,我肯定能挑到一匹好馬。”
三百人卻只有一百匹馬,不好分配,因此韓端給他們定下一個規矩一月之後舉行一次賽馬,前一百名可轉職馬軍,後兩百名就只能等待下一批。
騎射比賽將一直持續下去,部曲們全都有馬後,韓端準備拿出一些錢來獎勵優勝者。
許清精於角抵,下盤功夫扎實,而且善於掌握身體平衡,這些對學騎馬都有很大幫助,短短兩三日,他就已經學得像模像樣,比韓端當初剛學騎馬時還要快了許多。
“光會騎馬還不行,騎射騎射,是騎在馬上射箭殺敵,不是騎在馬上遊玩,這一點你們都得搞清楚了。”
馬三興笑道“郎主,我們現在騎馬都還不敢快跑呢,要在馬上射箭,怕是還要些時日。”
“又不是要你們幾天就變成神射手”
正說得熱鬧, 蕭振卻趨步走進房來,拱手向韓端稟報“郎主,荊州刺史入城了,他派了人來傳信,要你到刺史府去一趟。”
“這麽晚了”韓端楞了一下,“這老家夥是什麽意思天黑才到江陵,一來就讓我上門去拜見”
心裡雖然不滿,但他還是利索地前往刺史府。
破陣將軍和荊州刺史差了整整四個品級,雖然不是直管,但也是名符其實的“上官”,若召而不見,被他以“藐視上官”的罪名參上一本,到頭來吃虧的還是韓端自己。
帶著十余名部曲策馬到了刺史府,在門外等守門士卒入內通報之時,韓端心裡還是有些不快,但一見到陸子隆時,他已經是滿面笑容。
“下吏韓端,拜見陸使君。”
時下“使君”這個稱呼是用爛了的,刺史可以稱為使君,太守、縣令也可以稱為使君,就連宮城中派出來傳信的閹人,都可以稱作使君。
韓端叫陸使君時,心裡想的就是使蘭花指的閹人。
但實際上,陸子隆和韓端心目中的閹人根本就對不上號,而且也不是他想像中的老家夥。
年約四旬上下,一張肉乎乎的闊臉,天包地的厚嘴唇,再配上連腮兩寸短須,活脫脫一個低配版拳打鎮關西中魯提轄的喜劇形象,讓韓端差點就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