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陶折和石寶的事情,確實是非常迫切,原本韓端還打算再過兩天還沒消息的話,就要讓人去找韓七郎來問個明白,現在,既然陶折主動找上門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去見上一面。
至於安全問題,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但無論他從哪個角度去想,都想不出陶折害他的理由,退一步講,即使陶折設了圈套,憑著他們三人聯手,也能保證全身而退。
韓七郎這次過來,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果然不出郎君所料,島上的存糧已經不多,我將陸訪押糧北上的消息透露給苟神通之後,第二日便有一百多名賊人去了山陰。”
“我找人問過之後,才知道苟神通想讓這些賊人先行混進漕船裡去,以便到時裡應外合。”
會稽多江河,水道四通八達,就連山陰城內府河兩側,也有七條東西向的河道,稱為“七弦水”,而會稽的漕運歷史更是可以追溯到先秦之時。
漕運一年僅有一次,官府平日裡自然不會白養著那些閑人,只有在漕運季節,才會臨時招募船夫充作漕丁,漕糧運完之後即行遣散,也花不了多少錢帛。
但這樣做,卻給了苟神通以可乘之機。
韓端一聽這消息,卻是心下大喜:“如此一來,押糧的官兵沒有防備,劫糧的事便成了八成,看來這苟神通也還不算太笨。”
韓七郎見他這般模樣,卻是有些疑惑:郎君既然要讓苟神通“灰飛煙滅”,卻為何又想方設法地讓他去劫糧?難道那糧船之中藏了伏兵,專等苟神通上鉤?
他雖有一肚子的不解,但韓端不說,他也不敢多問,只能一個人在那兒暗自猜測。
蔡恆和張和來得很快,順便還帶來了韓端的鐵槍,但韓端想了想,還是將鐵槍拿了回去,重新換了一把直刀佩戴在腰間。
蔡恆的兵器是一把將近五尺長(一米二左右)的直刀,刀重十二斤八兩,異常鋒利,雙手握刀能夠斬破兩層鐵甲。
張和的兵器則是一支戟,這支戟是專門打造的,可一分為二,戟身可作長棍使用,戟頭可當作短兵用於近戰,兩者扣合起來,便是一支三米長的長戟。
戟這種長兵,一般都是用於馬戰,南方少馬,特別是少戰馬,因此除了軍伍之中,民間幾乎看不到這種兵器。
韓端也覺得有點奇怪,於是便問:“濟之,你怎麽會將長戟拿來作為兵器?”
張和笑著解釋道:“我小時候跟著先君習武,用的就是木製的長戟,時日久了便習慣了,來到南朝之後,因長戟攜帶不便,便請人做了如今這一支。”
“先君”就是已經去世的父親的意思,原來,張和為之甘願舍棄性命的那名老翁,竟然不是他的親爹,這讓韓端也不免有些意外,同時心裡對他的敬重又多了兩分。
三人健步如飛,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村西五裡外的竹溪片石橋,陶折帶了七八個人,正在橋左兩百步外的一處河灘等候。
雙方素不相識,也沒有多少閑話可扯,寒暄幾句之後,陶折便說到了正題:“今日陶某冒昧請韓郎君到此一晤,共有兩事。”
“韓郎君前日讓韓七郎來告知於我,說有大事相商,陶某來此,就是想知道是何等大事。”
“此為其一,第二件事就是,我水寨中已經斷糧兩日,手下兒郎也餓了兩日肚皮,陶某厚顏,想向郎君借支一些糧食,待我度過難關之後,定當全數歸還。”
他身後的那幾個賊人聽到此處,
都將目光看向了韓端,不等韓端作答,陶折揚了揚眉,又道:“卻不知小郎君能不能作得了韓家的主?” 這明顯就是激將之法,韓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就算我作得了主,又為什麽要借糧給你?再說,你用什麽來保證一定能夠歸還?”
此話一出,陶折等人俱都滿懷失望,韓家不借糧,想搶又搶不到,等再過上兩日,水寨中的兒郎怕是都要各尋生路去了。
這時,韓端卻又開口道:“要借糧也可以,不過得看第一件事談不談得成。”
陶折努力露出一個笑臉,道:“韓郎君有事,我等自當盡力而為,只要不是讓我等去赴死,萬事都好商量。”
對一幫餓鬼來說,還有什麽能比填飽肚皮更重要?陶折身後的幾人,也重新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了韓端。
“送死說不上,但肯定是有些風險。不過此事若成,包管你兩年之內,不用再為糧食之事犯愁。”韓端看了看他身後,“事關重大,還請陶君屏退左右。”
陶折揮了揮手, 身後幾人便退出數十步,蔡恆與張和也退到了河灘邊緣,韓端這才說道:“我得到消息,秋收過後,山陰縣丞陸訪將率縣兵押糧北上……”
“原來你打的是漕糧的主意!”陶折一聽這話,頓時大失所望,“漕糧都是由郡中派兵丁押送,我等勢單力薄,去劫糧又與送死何異?”
韓端譏笑道:“你僻居湖心孤島,哪知郡中兵馬是個什麽情形?會稽郡兵三千,此時起碼有兩千在家中收糧,剩下一千要守衛城池和太守府等地,他們哪能抽出人來去押送漕糧?”
“你休要以為我好欺哄!就算郡兵抽不出人來,那府尊可是忠武將軍,他麾下難道還會無兵可用?”
“沈府尊都督九郡諸軍事,又豈會只顧著會稽一地?再說,我又不是要你從官兵手上劫糧,你怕個什麽?”
“不劫漕糧,那你說的夠吃兩年的糧食又從哪兒來?”
“糧還是這批糧,但不是從官兵手上劫。”韓端搖手製止了又要開口發問的陶折,“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飛叉苟神通準備對這批漕糧下手,等他得手之後,你再從他手中將糧食搶過來便是。”
“我知道你勢力不如苟神通,單獨一人恐怕勝算不大。但這鏡湖之中可不止有你們兩家,你大可聯絡石寶等人,到時以多勝少,才能萬無一失。”
此時,韓端已經放棄了撮合陶折和石寶的想法,讓陶折自己去聯絡各路賊匪,比自己出面要好得多。
深藏幕後運籌帷幄,讓別人頂在前面拚殺,自己做最終得利的漁翁,這才是他現在應當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