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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奇譚》第18回 樹下楊梅
  麒麟禦講了一個故事,

  八十年間,

  他從未說過半句言語,

  這次卻要講一個故事,

  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於是細細地聽他說來。

  很久很久以前,

  這尨家潭是個人煙絕跡的地方,那時還沒有堯山村,湖畔上遊本是一片楓林,也不知什麽時候,天上掉下一枚楊梅粒,在楓林中生根發芽,長出一棵楊梅樹來,這株楊梅樹來自天上,吸收了日月的精華,便即有了靈性,楊梅樹生長迅速,不論冬夏總是結出可口的楊梅來,如此過了三百年。

  有一日夜晚楓林中忽然出現一個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可愛動人,長著一副水靈靈的大眼睛,極其美麗,女子見到這株楊梅樹結了紅彤彤的楊梅,眼巴巴望著它,

  可她不會說話。

  她的眼神仿佛在說,

  “我能摘了一粒楊梅吃嗎?”

  楊梅樹立刻落下一顆大楊梅,

  女子嘻嘻一笑,是那麽迷人,吃了楊梅。

  那楊梅沁香怡人,跟她的笑,一樣甜,

  女子臉色一陣潤紅。

  她吃飽了楊梅,躺在樹下,睡了一覺,待到天明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楊梅樹想起嬌羞美麗的女子,害羞地將葉子也縮了起來。

  誰知過不了幾天,女子又趁著夜晚來到了楓林。

  楊梅樹見女子笑容滿面,又急忙落下楊梅來讓女子品嘗。

  至此之後,每過一段時日,女子都會在深夜潛來楓林,楊梅樹雖不知她為什麽從不在白天出現,但只等女子一來,都會拿出最可口的楊梅讓女子來吃。

  女子玩累了,便在楊梅樹下歇息,對著楊梅樹述說各種趣聞,仿佛楊梅樹是大活人一般。白衣女子露出迷人的笑容,凝視楊梅樹,仿佛在說,

  “楊梅樹你真好,要是能永遠陪著我就好了。”

  楊梅樹感覺無比的幸福,每天盼望的便是白衣女子。

  忽然有一天夜晚,白衣女子跑到了楊梅樹前哭了起來,楊梅樹不知所措,他想安慰她,又想聽她傾述,但是它只是棵楊梅樹,不會說話,女子也不會說話。

  女子抱著楊梅樹哭啊哭,

  她的眼淚流下,滴在土裡,

  浸入了樹根。

  楊梅樹通靈,從她的眼淚中聽到了她的聲音。

  白衣女子告訴她,自己原名作嫮,乃是堯山村的一位姑娘,村邊的尨家潭裡有個玉來宮,裡面住了一隻怪物,叫做鼮鯠(音庭來),那怪物貪好酒色,每一年都要求村民向它供奉一名女子和美酒來滿足它的需求,這一年剛好是她的姐姐做了祭品,她不忍心看著姐姐送死,於是欺瞞族人,代替她而去。

  她來到玉來宮,日日被鼮鯠蹂躪,受盡屈辱。

  但她決心要從那個怪物口中套得了它的弱點,將它除之。於是忍辱負重,過去一年,她隻敢在夜晚,趁它喝得大醉的時候偷偷上岸才得以休息,但她不敢回村,只有找楊梅樹陪她。

  她是湯妻國人,欺瞞了族人,那是有報應的。

  於是詛咒應驗,雙唇被封住,再也不能說話。

  如今她日日假意服侍怪物,終於使得怪物放松了警惕,並套得其弱點,準備明夜便動手,只是此舉實是凶險。

  若是成功,她明日必定還來看它,

  若是失敗,今日來此,便是來與楊梅樹告別。

  淚水不盡,嫮抱著楊梅樹痛哭起來。

  楊梅樹得知實情,

心中更是難過,但是它只是一顆楊梅樹,它能做什麽?  嫮女哭到天明,方才回玉來宮去了。

  楊梅樹擔心她,盼著明天再見她,誰知它等了一天兩天,嫮女都沒出現,楊梅樹頓時感覺心中空了一大塊。

  嫮女再也沒來過楓林,也不知潭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楊梅樹像沒了魂似的,

  葉子掉了,

  梅子也變得酸了,

  心中日日想的,

  竟是嫮女的音容笑貌,

  無奈自己只是一顆楊梅樹......

  楊梅樹在楓林中等啊等,終於有一日,楓林來了一位姑娘,那姑娘踱步而行,正是楊梅樹日思夜想的嫮女,只是她臉色慘白。

  見到嫮女還沒死,楊梅樹又是難過又是激動。

  嫮女滿身傷痕,躺在楊梅樹邊,又滴下了眼淚。

  淚水入土,滋潤著楊梅樹,它又聽到了她的聲音,

  “楊梅兒,我以後再也不能陪你了。我沒殺死那個怪物,那怪物大怒,將我打傷,還一口氣去村中抓了十個女子,每日依舊蹂躪。可是我......我還是趁他喝醉的時候,逃了出來,隻為見你一面。以後......以後我是再也不能陪你了,我......我活不了多久了......”

  嫮女的淚水還未哭訴完,潭水中忽然冒出一團黑霧,一隻怪物鑽出水面,

  將嫮抓了回去。

  楊梅樹又氣又急,可是此時的楊梅樹,它有什麽能耐呢?

  眼睜睜看著嫮女陷入那怪物的魔爪,它暗作決心。

  日後一定要將嫮女救出來,並除去她身上的詛咒,讓她重新開口說話。

  楊梅樹有了這樣強烈的意念,每日更茁壯的成長,也不知是不是嫮女的眼淚,竟使得楊梅樹靈氣大增,過了數年,楊梅樹竟幻化成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他通曉天地,不僅會人言,還能與靈獸溝通,餓了便食果子,整日與飛鳥走獸為伍。這孩童遠非凡人,天賦異凜,五年間不僅學會了禦令術,機緣巧合下還與重眀鳥相互締結。楊梅兒隻想變得強大便能救出嫮女,於是他來到中原,聽說了禦天城與稷山書院兩大門派有個法寶叫做天王巨鼎,不僅能助禦令者修煉事半功倍,還能尋訪到千裡之內的任何奇珍異獸。於是楊梅兒一番設計,奪走了這個天王巨鼎,尋訪千裡,隻為找尋傳說中的勾陳神獸,勾陳神獸可穿梭於天地之間,每十二年在凡間顯身一次,終於過了二十余年,在昆侖山天底洞外找到了它,此時的他已長大成人,並且借著天王巨鼎,禦令術精進神速。

  經過一番激戰,降服了勾陳。話說楊梅兒打聽到天上浩雷神公有一粒天雷寶珠,可使人消除一切詛咒。楊梅兒有了麒麟神獸,於是駕著它上了天宮。

  浩雷神公臥床在眠,他乘此時機,繞過五星神電狼,悄悄偷走了他的天雷寶珠,楊梅兒有了勾陳神獸和天雷寶珠,於是來到人間,自稱作玉來宮的禦令使,四處興風作浪,過了三年引出了頲鯠,其時頲鯠雖受了玉來宮的禁止,可是日日修煉,卻已能於方圓百裡內活動,楊梅兒與頲鯠一番纏鬥,頲鯠不知楊梅兒座下的靈獸乃是麒麟,正是它的克星,打得片刻便即抱頭鼠竄,躲回了玉來宮,於是楊梅兒便日日夜夜守在尨家潭邊,誓死除掉頲鯠,誰知.......誰知,麒麟禦又告訴公輸銘後人,他後來才得知,頲鯠原來被他打得重傷,隻過了幾天就死在了玉來宮中,嫮女認出麒麟禦便是昔日的楊梅兒,她受了頲鯠的凌辱心想自己再無臉面見他,於是在玉來宮又藏了八十一年,傷心不能自已。話說這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轉眼間麒麟禦自盜走天雷寶珠在人間度過了八十一年,天上剛好過了八十一日,神公仙遊回來發現寶珠被盜,一陣大怒,寶珠與神公心靈相通,神公一下凡間便找到了麒麟禦,與之大戰一番,嫮女不忍看著楊梅兒受罪,終於從湖中走了出來,沒想到......

  麒麟禦講完了故事,雙頰掛著兩道淚痕,是他害死了自己心愛的人,還將天下搞得一片大亂,這份罪孽太過深重,頓時死心如灰,駕著麒麟消失在了天際之中。

  第二日堯山村百裡之外忽然多出了一座荒涼的大山,聽說麒麟禦與五星神電狼大戰的三日中,燒盡了一座名叫大嶺的山峰,寸草不生,一片荒蕪,楊梅兒不顧蒼生之念,違反天條,應受天罰。但天聽同情楊梅兒與嫮女的故事,又念其除掉禍害鼮鯠,於是令山神搬來大嶺山將麒麟禦壓在尨家潭的不遠處,要他看守天雷寶珠五百年,並每日在山上種植樹木,直到滿山重新長滿花草樹木為止。然而峰頂本有一座巨石,原經過數百年的風化,竟然長得像一個飄然的女子,站在數百裡之外的山腳下也能看出其大致形貌。人們說是麒麟禦太過思念嫮女而雕刻的石像。 於是後來人們將這座山稱作了嫮女山。後來聽說這堯山村的村民為紀念麒麟禦為他們除去了頲鯠,每年大年初一定會在嫮女塚前祭祀一番,並對著嫮女山施祭拜之禮,如此過了五百年之久。世人便傳下了這尨家潭和嫮女山的傳說!

  螳螂公講完了故事,

  眼神飄忽,

  回味其中,

  公輸步呆呆望著那四幅圖,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公輸步生於堯山,每年於楓林祭拜嫮女,直至今日,方始明白。

  這其中曲折原委,跌宕起伏,動人心魄。

  嫮女舍生救姐,肝膽柔情,尤甚須眉。

  以己獻身,換來堯山村,風平浪靜。

  他心裡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靜。

  螳螂公好似還沉浸在那故事中,忽然歎了口氣,臉上又是一陣淒涼,

  “想我螳螂公名震江湖,卻再沒有臉面去堯山村瞧一眼。”

  公輸步聽了他的話暗自神傷,忽想那麒麟禦,不僅智勇雙全,還有情有義,

  禁不住神醉心往。

  一時之間,感覺螳螂公也親切了許多,

  可為什麽,

  螳螂公一提起堯山村就這般傷心,

  難道也和堯山村有關?

  公輸步心有疑問,問道,“堯山村和嫮女山都在世外之地,你......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神話的?”

  螳螂公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我螳螂公馳騁江湖數十年,有我不知道的事?”

  手一伸,將兀自緩過神的公輸步又抓進了洞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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