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紅酒家三樓八號包廂,石竹子和幾位客人在酒席上觥籌交錯,大都酒酣耳熱,醉意朦朧。
竹子端起酒杯:“喝酒看對面,老總,我再敬你!乾完這杯,請上六樓k歌。”
坐在首席的是財務老總,方臉通紅,大腹便便。他眯著眼,笑到:“石總,夠意思!”
“可老總,你有意思卻喜歡保留啊。”竹子乾完了杯裡的酒後說。
“怎講?”
“我們快揭不開鍋了,你才答應給我們20萬人工費呀!”
“石老板。企業也不容易,資金也是手長衣袖短呀。生產要上去,職工也要吃飯!拖欠你們80多萬的人工費,每月只能付一點。這樣吧,再給你們一個巴掌的數,但有個條件。”老總盯著快要酒醉的竹子說。
“5萬?請,請講。”竹子的舌頭已不大聽使喚。
“我們再乾一杯怎樣?”
再乾一杯自己必醉,竹子有點猶豫。阿水想替竹子解難,說:“我代石總喝吧!”玉輝因傷回老家後,外出應酬時竹子帶上了阿水。
老總以為竹子怕了,說:“行啊,那我就收回我說的話啦。”
竹子說:“老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竹子端起斟滿酒的杯子,仰起脖子,“咕嚕嚕”地將酒倒進喉嚨。
“痛快,痛快!”老總帶頭鼓起掌來。
酒足飯飽後,竹子陪客人來到ok廳。
點了啤酒、陪唱女、果盤和老總最拿手的歌“真的好想你”後,竹子搖晃著進了洗手間。竹子上洗手間十有八九是用手指摳喉嚨,將酒食倒出來。阿水猜得不錯,竹子從洗手間出來後,k歌、敬酒神氣十足。陪唱女蠻漂亮,就是唱歌水平臭,喝酒、跳舞還在行。Ok廳裡的音樂聲、k歌聲、叫好聲震天動地;酒味、煙味、汗味和香水味在包廂裡彌漫。
為了讓老總盡興,竹子、阿水陪客人k歌至凌晨兩點。離開時,老總說肚子餓了,倆人又陪老總吃夜宵,之後又陪老總散步回家。
僧多粥少,竹子催回的工錢,到隊組勞務工個人手裡,不足一千五百元。
這些年,“借雞下蛋”成風,沒錢也要建樓房,明知建設方錢不到位,但為了攬到工程墊錢也要乾。竹子所帶的勞務隊組有乾不完的活,但乾得越多,挨拖欠的工錢就越多。
打工的要養家糊口,拿不到工錢心裡發慌,三天五天嚷著要卷鋪蓋走人,但光打雷不下雨,誰也沒走。其實能到哪,哪都不能足額發工錢,乾活拿不到工錢,但欠的終歸賴不掉。竹子是個心軟的人,手下的隊組連續兩個月領不到工錢時,他拿出了家裡全部存款墊發了一個月的工錢。
“那是個無底洞,你有多少錢來填?再說,家裡有老有小的,急需花錢怎麽辦?”蘭小妹被竹子氣昏了,冷落竹子足足有一個禮拜。
工錢越欠越多,勞務工們忍無可忍,他們三三兩兩,成群結隊自發找項目部,項目經理說自己無能為力。找分公司,找公司,領導聽了也只是說:各位師傅,請將拖欠你們工錢的項目名稱、拖欠數額、人數、拖欠時間一一列出來,我們讓財務部門監控,一旦收回工程款優先解決你們的問題。
哎,跑來跑去,找這找那,到頭來,還是空歡喜。
下午,竹子從勞務公司開會回來,像買福利彩票中了大獎似的,心情特好。原來建築領域拖欠農民工工資的嚴重問題引起了政府的重視。
竹子問阿水:“我們與大任有多久沒喝酒啦?”
“快半年啦!”阿水想了想說。
“晚上我們在旺旺大排檔聚一聚!”
大任的小靈通一直在通話,幾分鍾後才聯系上他。
“對不起老三,我剛調到市勞動監察大隊工作,很忙,改天吧!”大任回話說。
幾天后,石竹子才知道,大任最近當上了市裡剛成立的勞動監察大隊大隊長,他說忙不是借口。
日子過得快,且悄悄的。元旦一過,年味就漸漸濃了。阿水他們年初出門打工,都想年底拿到工錢,回家過個肥年,可離春節不到半個月了工錢仍被拖欠。心急啊,夜裡做惡夢,白天做工老走神。幾個工頭擔心手下人出事,乾脆停工讓大家討工錢。
阿水幾號人最早來到一家施工單位辦公樓前。他們要上樓時讓門衛攔住了:“幾位師傅,你們找誰?登個記。”
“找你們老總!”
“找老總也要登記!”
登記就登記,怕個鬼!阿水他們在登記表上歪歪斜斜地寫上姓名、來訪時間、事由。
門衛知道他們是為討工錢而來後,說:“你們稍等,我通報一聲。”
過了一會,樓上來了兩位中年人,一名自稱是單位勞資科長,另一位不說話,看他那警覺的樣子,就知道是搞保衛的了。
見來了一位科長,阿水問:“你們拖欠我們麗麗明園項目的工錢,到底什麽時候給?”
“我們恨不得馬上就給,可是建設方答應付的工程款還沒到帳,你們再等幾天吧!”
“都等了一年多了,還要等?”
“找他沒用,找老總去!”有人不耐煩了。
“慢,有你們這樣找老總的嗎?你們只能派三名代表去。”保衛人員說。
此時,前來討薪的農民工已有三四十人,阿水回頭看幾個隊組的工頭也到了。
“我們都是代表,走,找老總去!”一個胡子拉碴的工頭你大聲說。
保衛人員想阻攔,但已晚。阿水他們蜂擁而上。
老總辦公室在五樓,走廊的鐵門已鎖上。
“嘭嘭嘭!”有人用力拍門, 且大聲喊:“老總,我們要見你!”
“辦公樓是什麽地方,你們不能這樣!”保衛人員製止道。
“嘭——嘭——嘭!”“老總開門!老總開門!”
眾人不聽勸,且將樓梯堵死了,前來辦事的上不了樓,也下不了樓。保衛人員立馬報警。
幾分鍾後,轄區派出所所長帶領兩名民警匆匆趕到。
“師傅們,你們討工錢要走程序,不要衝動,請馬上離開!”農民工們抵觸,罵娘,就是不動。
“走吧,有話到一樓接待室去說!”
所長說一不二。
大家被請到僅有十多張長條靠背椅的接待室去“冷靜”。
剛才不少人像狂躁的獅子,短時間內想要他們平靜很難。他們坐立不安,抽煙、說話。
“請師傅們坐好,我們公司的書記有話要說。”勞資科長聲音很大。
“工友們,聽我講幾句:一、公司不是工友們的冤家對頭,我們的處境一樣,我們欠你們的工錢,建設方欠我們的工程款。二、我們視你們為兄弟姐妹,正想辦法支付你們的工錢,這幾天公司老總出去催收工程款,我也是在外催款才回來。三、工程款一到,就解決你們的問題。”
“我們就要你一句話:欠我們的工錢哪天給?”有人打斷書記的話。
“快的兩三天,慢的五天吧!”書記說:“請相信我們,大家回去吧!”
回去?當我們是傻子嗎!拿不到工錢,我們就是不走!幾個工頭嘀咕了下,意見高度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