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一對祖孫似乎有抱頭痛哭的跡象，蕭冉乾咳著打斷了二人繼續祖慈孫孝的苦情戲碼，拿人手短啊，若自己拿了這些書還不知道王家會提出什麽要求來呢，可不能就這樣傻乎乎的上了賊船。

“幹什麽這是?本侯又沒說要這些書?”

王攸擦著眼淚恨恨的盯了蕭冉一眼，那模樣活像個深閨怨婦似的，讓蕭冉渾身止不住打了個機靈。

“這些書蘭陵侯不要，莫非陛下也不要?”王椿不愧是老於世故，一下子就抓住了蕭冉的軟肋。

蕭冉暗罵著老狐狸，這王家上杆子送來的書冊，如果自己不要，被李二知道了還不定會怎麽收拾自己。

“說說你的條件，本侯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蕭冉一臉鄭重的看著王椿，生怕自己錯過這老狐狸臉上的任何細節。

王椿笑道:“怎麽，我王家如此有誠意居然被蘭陵侯看作是別有用心?老夫可是聽說蘭陵侯在鄭氏發了好幾通淫威這才如願拿到鄭家的孤本，怎麽這會兒又客氣起來了?”

蕭冉老臉一紅，胡亂喝了一口茶水掩飾著自己的窘態:

“總之本侯就是不信你王家會有如此好心！”

蕭冉的話沒有引來王椿的動怒，老頭子反而是長歎一聲慢悠悠的坐到了蕭冉旁邊。

“蘭陵侯既知我王氏先後卷入兩朝廢太子之禍端，那定然也知王氏已不被當今陛下所喜，然陛下打壓世家之心已決，我王氏如今已然危如累卵，覆巢之下，豈能幸免?”

這老頭倒是把事情想得透徹，當年楊文乾事件時，王珪其實是最無辜的那個，可奪嫡這種事情，看的是手段，一介老好人除了被人當成炮灰，還能怎麽樣?

事情還要追溯到武德七年，那時李淵到長安以北宜君縣仁智宮避暑，命李世民、李元吉隨從，李建成留守京師。突然，他得到密報，太子李建成暗通慶州都督楊文乾，正籌集軍械謀反。李淵大怒，命人以其他理由召李建成往仁智宮見駕。李建成驚恐萬狀，有部下勸他據城起兵，另有人勸他孤身請罪。李建成聽從了後者。一見李淵，倒地便拜，以頭撞地，幾乎昏厥。李淵盛怒難平，把李建成拘押起來，隻給粗食。

李淵令人傳楊文乾覲見，不料，傳令之人將李淵獲悉密謀之事告訴了楊文乾，楊文乾隨即起兵。李淵一面遣人討伐，一面召李世民商議對策，並堅持讓李世民親自征剿，許諾得勝還朝後，廢太子，改立李世民。見李淵如此說，李世民率兵出征了。大軍還沒到，楊文乾軍已經潰亂，楊文乾死於部下之手。

可是，李淵並沒有履行諾言。仍令太子回京，隻責兄弟不睦，而歸罪於太子府的王珪、韋挺和秦王府的杜淹，並將他們流放。

這個事件本是太子謀反，處理結果卻是“兄弟不睦”，李世民本是帶兵平叛，卻遭到部下被流放的處罰。

無論李淵當初是昏庸還是和稀泥，王家的這枚苦果算是咽定了，如今王家想要東山再起，只能牢牢的抱住李世民這條大腿，可李二也不傻，憑什麽要伸條腿出來給你抱?

要是不出點血李二才懶得理你呢，歷史上的太原王氏就是一直隱忍，把嫡女嫁給了李治，又下了大本錢幫助李治上位，果不其然，李治登基後就冊立了王氏為皇后，本以為這下可以高枕無憂的太原王氏哪會想到憑空殺出個武媚娘，不但弄死了王皇后，還順帶成了一代女皇，結果太原王氏就這麽稀裡糊塗的被掃進了歷史的塵埃。

想著如今那位女皇的哥哥居然要把她賣給自己做童養媳，蕭冉就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這太原王氏如今顯然已經把賭注下到了自己身上，跟這種大家族打交道，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被幾句花言巧語就給蒙蔽了。“本侯好奇的是，你怎麽就這麽確定本侯會幫你們王氏?”

蕭冉問出了心中最疑惑的問題，印刷坊的事情究竟是誰泄露出去的，除了王家還有誰知道，如果其他幾家都知道了，那麽這個印刷坊絕對會給自己帶來天大的麻煩。

王椿呵呵一笑:

“當年叔父王頍流放嶺南時，家父特意買了幾個寮人女子照顧叔父起居，沒想到其中一名寮女竟然懷了身孕，後來楊諒兵敗，牽連了整個王氏，不得已之下隻好把那寮女的兒子送到楊廣宮中已作內應，幾經輾轉，現在已經是…”

不等他說完，蕭冉冷笑著插嘴道:

“現在已經是陛下身邊最得力的老太監了?本侯倒是很好奇，當年那名寮女最後是什麽下場?”

王椿頓時語塞，好半天才勉勉強強的說道:

“後來老夫給了她些銀錢讓她回鄉改嫁，不料最後遇了山賊，丟了性命…”

蕭冉一拍桌子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嘴角略帶諷刺的看著王椿:

“難道不是你暗中派人殺掉的?”

王椿也來了火氣，原本還有些脊僂的身子頓時挺得筆直，似乎是絲毫不肯接受別人的汙蔑，渾濁的眼光仿佛也崩著火花:

“我王椿雖然看不上那寮女的出身，但也決計不會為難於她，若真是我王椿，乃至是我整個太原王氏暗中下手加害，那我王椿甘願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看著一直表現得和藹可親的老家夥忽然發起了火，蕭冉不由得暗自咂嘴，這些自稱學富五車的士林中人往往最在意自己的名聲，估計說的應該也是真的。

“所以王頷知不知道你來找本侯的事情?千萬別說知道，消息傳的還沒那麽快，你要是說早就跟王頷通過氣了，那本侯有理由懷疑你在糊弄本侯！”

蕭冉有些意動了，這其實是一個雙贏，乃至多贏的局面，李二能換來王家的效忠，王家也能得到李二的庇佑，說不定只要這事敲定下來，那位永寧郡公的官位怕是還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朝著三品官這個位置進發了。

而對於蕭冉來說，這也是個利好的消息，印刷坊又有更多到書籍可印了，意味著又有一筆可觀的收入，而且還沒有後顧之憂，至少印王家祖宗那些書的時候，不必擔心有人來使絆子……

等等，不對，蕭冉抬頭疑惑的看了王椿一眼，直到這時才發現王椿的眼角深處還藏著一絲狡黠的笑意，靠，差點被這老狐狸坑了，這些世家大族的族長果然是人精啊，沒一個好對付的！

“王老頭！”蕭冉現在也絲毫不再客氣了:

“本侯幫你這麽大的忙，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一旁的王攸聽見蕭冉對自家老祖如此無禮，就要站出來製止，不料王椿哈哈一笑，示意王攸退下，假裝沒聽明白:“老夫倒是有些糊塗了，不知蘭陵侯此話何意?”

蕭冉為之氣結，狠狠的踢了椅子一腳，怒道:

“想讓本侯免費給你王家宣傳家學著作?門兒都沒有！”

王椿聞言頷首讚歎:“蘭陵侯真乃人中龍鳳，老夫一點小伎倆居然還是被侯爺給識破了。”

這下除了一臉迷糊的王攸，在場所有王家的老頭子都紛紛撫掌大笑起來。

倒是蕭冉，被一群老眼昏花的老頭子吹捧得雲裡霧裡，不就是識破了你們的伎倆麽?不惱羞成怒反倒如此開心卻是何故?

“蘭陵侯果然慧眼如炬，若老夫這等小伎倆都能瞞過蘭陵侯的話…”

“那你就會又命人把書搬回去?王老頭，你在考驗本侯麽?”

蕭冉無語的看著這老光頭，這些古人一個個鬼域心思何其多啊?

王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看樣子他心中的確做了這樣的打算，若蕭冉就這麽稀裡糊塗的答應下來，他王氏反而得好好重新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與蕭冉合作，誰敢把家族的未來托付在一個蠢人身上?

只是這王老頭如此爽快的就承認了， 反而讓蕭冉覺得丟了面子，這叫什麽事?活像本侯上杆子來求著跟你王家合作似的。

所以接下來無論王椿說什麽，蕭冉就是無動於衷，自顧自的喝著茶水，沒了就指揮王攸去給自己續上，反正就是不想讓王椿這麽輕易的就得逞。

世間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前幾天還在鄭氏又是威脅又是砍殺的，這才逼迫鄭氏交出四千冊孤本，而今天王氏卻主動要求把書交給自己，看這架勢，自己不要還不行。

王椿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見蕭冉仍然沒反應，心中已經知道若不拿點好處恐怕蕭冉不會輕易松口，不由得暗罵自己老糊塗了，這蘭陵侯明顯是個順毛驢的脾氣，只要好言好語的哄著，好吃好喝的供著，還怕事情辦不成?非要顯示一下自己老於世故的城府?

“蘭陵侯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但凡我王氏能做到的，無不應允。”

這還差不多，蕭冉也隨之端坐起來，剛才自己之所以不答話，就是在想到底向王家要點什麽好，銀錢肯定是沒必要的，本侯又不缺錢，再說了，大唐物資匱乏，要那麽多錢能幹什麽?是能買飛機還是能買跑車?還是能給誰刷個什麽黃金大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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