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後世的八九十年代,將錢縫進內衣內褲的這種事情也十分普遍,蕭冉小時候聽長輩們聊起外出打工的趣事,把錢揣在褲襠擠裡火車是繞不開的話題,只不過那只是為了防盜,不像劉瞰,純粹只是因為母親的溺愛。
蕭冉忽然想起自己當年獨自外出求學時,母親也將錢分成好多份藏在自己身上的各個角落,外衣兜裡揣零錢,裡衣兜裝整錢,背包裡的某件衣服兜裡還有備用金,以防自己遇到意外也有余錢傍身。
那時母親的淳淳叮囑仍在耳畔回響,只是如今卻再也見不到母親那張慈祥的臉了,蕭冉閉目良久,再睜開時,眼眶已經有些濕潤。
“笑什麽笑!都他娘的閉嘴!”
蕭冉蹲下身子,用巧勁將劉瞰的裡衣扯開一條口子,方便他把那些沉甸甸的銀錢給掏出來。
“這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兒子的關愛,有什麽好笑的?程處亮,你笑什麽?崔嬸嬸昨日千叮萬囑要我好好照顧你,生怕你去了南山不習慣,還特意寫了好幾張單子,上面都是你們幾個平時喜愛的吃食習慣,我特意數了數,足足有數千字,若非我提前給她打了招呼,今天你們幾個兜裡裝的銀子絕對不會比劉瞰少,你說說,這是為什麽?”
程處亮低著頭一言不發,十二歲的少年在大唐已經算很懂事了,剛才只是大家都在起哄,所以一時間有些忘乎所以了。
蕭冉卻並不打算放過這群少年,今天必須要好好給他們上一課。
“還有你長孫溫,我與你大哥是兄弟,對你的事情一清二楚,你母親去的早,平日沒人管教已經野慣了,這次你大哥特意將你送來,就是希望你能在發改委培訓班長點學問,你總不能一輩子就這麽渾渾噩噩下去吧?對得起你大哥的一番心意?想必你母親在天之靈也希望能看到她的兒子將來也能封侯拜將,為她爭一口氣吧?”
蕭冉一席話說得長孫溫垂著腦袋掩面痛哭,他母親是長孫無忌的小妾,在諾大的趙國公府幾乎沒什麽存在感,前兩年還在世時,經常教導他要好好讀書,期盼他將來能做出一番功業…
看著長孫溫的幾個兄弟拍打著他的肩膀安慰他,蕭冉會心一笑,正待再說幾句,就發現柴令武,獨孤謀等幾個母親同樣已不在人世的小子也跟著痛哭了起來。
接著越來越多的少年郎也加入了進來,到最後整個蘭陵侯府哭聲大作,幾乎成了眼淚的汪洋。
這可不是蕭冉想要的效果,第一天就把人弄哭了,這要是傳出去像什麽樣子,倒是李泰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還有閑情逸致看著熱鬧。
“一個個都是男子漢了,哭什麽哭?不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誰要是再嚎,馬上回家去!今天本侯就教你們一首詩,記好了!”
慈母手中線,
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
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本侯不期待別的,隻盼你們將來學成歸來,能憑借一身本事報答雙親,能讓你們的父母為你們感到驕傲,而非扭扭捏捏做那小兒女姿態,明白嗎?!”
“明白了!”這回聲音倒是很整齊。
“現在把你們身上用不上的金銀首飾錢財銀兩統統交出來,放到籃子裡,本侯自會派人給你們送回家去,還有,床罩被褥也不許帶,每人隻帶兩身換洗衣裳即可……”
蕭冉大聲的給他們講著培訓班的規矩,南山那邊原本沒計劃搞什麽培訓班,連專門的宿舍場地都沒有,現在帶他們過去,只能將就著住在原先準備給工人修的平房裡。
“現在都向後轉,以班為單位,分批坐馬車出發!”
蕭冉說著就招呼老方先去前頭開路,今天人來的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預先準備的十輛馬車根本不夠用,只能先將拉銅錢的露天馬車給卸下來,套上平板車能拉幾個是幾個。
所以輪到最後出發的那群少年時,只能坐平板車了,好在許康帶著人一直在長長的隊伍裡來回警戒,安全方面倒不用蕭冉操心。
李承乾今日也會到場,畢竟是發改委的大監,怎麽也得露露臉,給眾人打打氣什麽的,自己給他的那份名單上林林種種,羅列了各部不少乾吏,這都是自己從閻訶那要來的名冊,誰讓百騎司就是乾這個的呢?
除了這些人以外,蕭冉特意點名著重要了幾個人,國子監的王孝通,也就是上次破解自己那道奧數題的家夥,這種人正好可以拿來給這群少年郎上算學課,總不能自己親力親為吧,那發改委還乾不乾事了?
自己最多每天晚上去講那麽一兩堂課,課名都想好了,就叫社會科學,再讓王攸教他們經義文史,怎麽說也是太原王氏著重培養的接班人,區區幾個少年,應該難不倒他,只是這家夥一到長安就去拜訪他叔祖王珪去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來。
剩下的就是自己在工部認識的那幾個乾吏,比如劉康,辦事就很勤快,這也是自己點名要的人,還有太史局的李淳風,袁天罡要是敢不把人送來,回頭就借著防火防災的幌子,天天去南山上的道觀巡視檢查,我看你還怎麽建!
就在蕭冉浮想聯翩的時候,李二也正在聽取百騎司探子的匯報。
揮手示意百騎司的探子退下後,李二轉頭笑著衝帷簾後的長孫說道:
“觀音婢,你猜這小子的第一堂課講的什麽?”
長孫挺著大肚子慢吞吞的從帷幕後走了出來,疑惑道:
“今天不是剛出發麽,算時間這會兒應該還沒到南山呢,就開課了?”
李二哈哈一笑,順手就把桌上的密函遞給了她。
“我大唐最重孝道,想必這下不少把子弟送過去的都放心了吧,有這一堂課打底,即使將來這些孩子沒學到什麽東西,但在孝義之道上,也絕對不會含糊。”
長孫讀著手裡的密函,心中感概萬千,尤其是看到蕭冉說程處亮,長孫淹的那兩段,更是珠淚漣漣,蕭冉的話字字珠璣,讓身為一個母親的長孫感同身受,這次自己的青雀孩兒也隨之前往,也不知道穿得暖不暖,帶的衣物足不足,早知道早上就該去送送青雀,都怪自己貪睡了…
李二瞧著長孫淚眼婆娑的樣子,淡淡一笑,猿臂輕展就將長孫攬在懷裡,笑著說道:
“咱們的孩兒可沒哭鼻子,聽說都哭了, 就青雀一個人還掛著笑…”
長孫一愣,顧不得臉上猶自尚存的淚痕,抬頭疑聲問道:“為何?莫非青雀是鐵石心腸?”
在長孫看來,這麽感人的場合,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身臨其境,心有戚戚焉…
李二哈哈大笑,傲然說道:
“我李世民的兒子自然不會做那小兒女姿態,青雀此去南山,必定扶搖萬裡,直登青雲,如此才不算辱沒了他皇家的身份……”
對於自己夫君這種氣蓋山河的想法,長孫即使心裡不讚同但也不會當面潑冷水,誰家母親會想著把自己的孩子養成一個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家夥?
心中暗歎一聲,長孫拿起那張紙又看了下去…
“好詩!”
長孫閉目細品著蕭冉開課之後的第一首詩。
過了好半天才睜開閃著珠光的眼眸堅定的說道:
“陛下,臣妾請陛下刊印此詩,臣妾要讓全大唐所有的遊子都知曉為人母得艱辛!”
李二轉頭驚訝的看著一臉鄭重的長孫,見她態度十分堅決,這才點點頭說道:
“朕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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