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人情走動自然是不可避免，有些人家隨便派管家送上一份禮物即可，而有些人家就必須蕭冉這位家主親自登門拜訪。

來大唐這麽久了，在蕭冉心中最親近的長輩不外乎就那麽三四個，獨孤彥雲自然就不必多說了，未來的老丈人，年禮已經早早的就派人送過去了，而尉遲恭因為在外地任職，家裡就剩了一個尉遲寶琪，所以也就不用去了，剩下的就是程咬金府上，這是肯定要去拜訪的，而河間王府也是要去的，老李頭全家都很仗義，這不能失了禮數。

帶著全家老小剛到親仁坊，遠遠的就看見程處亮站在府門口張望著，瞧見蕭冉來了，一溜小跑的湊上來向蕭冉問安，畢竟佔著師生之儀，該有的禮數不能少，完事了還朝正在啃甘蔗的獨孤謀擠眉弄眼。

這是大朝會上嶺南那邊進獻的甘蔗，算是貢品，出宮時，長孫特意命人賞賜給燭九兒的，可把一眾命婦給羨慕壞了，這份殊榮可不是家家戶戶都有。

入了程府正準備去拜見程咬金，卻被五個小子攔住，互相使了使眼色，齊齊的向蕭冉拜年問好，拜完也不走，只是乾巴巴的看著蕭冉也不說話。

這是來要壓歲錢了，蕭冉呵呵一笑，從懷裡掏出準備好的紅包，一人遞了一個，瞧著他們歡天喜地的模樣，蕭冉搖頭苦笑，明明自己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卻莫名其妙的成了長輩了，不行，一會兒得讓老程也出點血發點壓歲錢啥的。

程咬金穿著寬大的錦緞大喇喇恩坐在主位上等著蕭冉拜年，抓耳撓腮的看樣子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

“小侄蕭冉帶內室弟妹給程伯伯拜年了，祝程伯伯福壽安康，氣運綿長…”

程咬金輕輕的“恩”了一聲，裝模作樣的還打算勉勵一番，還想說幾句文縐縐的話展示一下自己近來讀書的成果，可話到嘴邊就變了味:

“你這幾句口彩倒是不錯，哪像家裡這幾個混蛋，翻來覆去就是恭喜發財紅包拿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夫養了一群白眼狼，聽說還是你小子教的?好的不教盡教些沒用的，實在是混帳。”

蕭冉連忙點頭稱是，自己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沒想到這些半大小子最愛學舌了，想到過幾天那些少年郎說不定還要來府裡給自己這位先生拜年，蕭冉就一陣頭大，九十多個人呐，要是再裝金餅子非得把本侯掏空不可。

“這就是你新娶的妾室?”程咬金看了看身材高挑的燭九兒，滿意的點點頭:

“一看就是個好娃子，還是你小子有福氣，剛過門就被娘娘看中，三品的淑夫人啊，你以為長安很多麽?”

程咬金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串珍珠鏈子遞給燭九兒:

“你們成親成的急，老夫也沒啥好送的，只能把家裡婆娘最寶貝的鏈子偷拿出來當見面禮了……以後你也和這小子一樣，喚老夫程伯伯即可……”

程咬金的話讓坐在旁邊的崔氏啐聲道:

“為老不尊的，別聽你程伯伯瞎說，這是他在東市上買的，連個禮物盒子都不知道準備，多半又被人坑害了…你要是不喜歡，嬸嬸那裡還有，喜歡什麽拿什麽，別跟嬸嬸客氣……”

燭九兒從小都是獨自長大，對於人際交際這些東西十分的生疏，碰上程府這麽熱情的人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張了張嘴想道謝，又覺得貿然收下不合適，隻好看了看蕭冉，想讓他替自己拿個主意。

“嬸嬸給你的看他做甚，怎的，莫不是這小子打算讓你拿捏一番不成?”

崔氏故意板著臉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蕭冉見狀連忙笑道:

“嬸嬸說的哪裡話，

九兒自小長在山野，對這些人情來往十分生疏，以後還請嬸嬸多教教她才是。”程咬金聞言也跟著附和道:

“不錯，夫人以後多過去走動走動，像咱們這種人家，最是需要人情走動，萬不可不當回事。”

崔氏聞言笑意盈盈的點頭著稱好，接下來又是幾個小的分別給老程拜年，最後輪到了獨孤謀，他代表的是獨孤氏，這幾天要走動的人情實在太多了，現在已經能熟門熟路的說一口滿嘴的喜慶話了，跟初到長安時那副牛逼哄哄的樣子大相庭近。

拜年完畢，女眷被崔氏請進後宅玩耍，前廳就只剩下了一群大老爺們乾瞪眼。

“等什麽還，開席了！”

隨著程咬金的吆喝，早就準備妥當的下人丫鬟端著菜盤子魚貫而入，依著樣式菜色分門別類的擺在了長方形的餐桌上。

老程拍著桌子笑道:

“這餐桌可是老夫前幾日在你巴山居買的，那夥計說是樣品，死活不肯賣，說要等年後才能做出來新的，這都過年了如何能等……”

蕭冉連忙賠罪道:

“夥計們不曉事，還請程伯伯勿怪，要是下次程伯伯在巴山居看上了什麽家具，隻管派人吩咐一聲，小子立刻叫人給您送過來便是，何須掏錢……”

程咬金擺擺手笑道:

“知道你小子那什麽發改委花錢花得厲害，俺老程家也不缺這點銀錢，免得傳出去說老夫倚老賣老，白拿小輩東西，平白遭人唾罵…”

蕭冉明白，老程此舉是在提醒那些勳貴，別仗著自己是叔伯長輩就想白拿人好處，蕭程兩家說是通家之好都不過份吧，當初蕭冉還借住在程家，就這樣的關系，買東西都要給錢，其他人就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對於老程這種思慮周到的人， 蕭冉除了抱以最誠摯的感謝還能說什麽，舉起酒杯就準備和老程好好廝殺一番，有些事情自己心裡知道就好，說得太直白反而顯得做作。

因為程處默還在蜀中剿匪，所以今天負責在酒桌上搞氣氛的就是程處亮，這小子眼珠子一轉就笑道:

“學生聽同窗們說先生是酒中豪客，區區小杯如何能盡興?父親，孩兒提議用大碗，也好讓先生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海量！”

程處亮的話立刻招來程咬金的好評，直言生了個好兒子，不愧是老程家的種，把程處亮樂得屁顛屁顛的就往廚房跑。

蕭冉瞧著這鬼精鬼精的爺倆，五十來度的酒用大碗喝，可得要了本侯的老命啊！

“這幾個小子被你調教的不錯，以前在家裡見著老夫連大氣都不敢出，去了南山幾個月，現在嘴皮子倒是利索得很了。”

蕭冉一愣，這是誇自己呢還是在罵自己呢！連忙試探性的答道:

“同齡人多了，自然話就多了，話一多性子就會慢慢變得開朗…”

沒想到程咬金大偉讚同的笑道:

“這話倒是沒錯，想當初我們幾個老弟兄在戰場上幾經廝殺這才有了過命的交情，而家裡的小輩雖然也因此來往頻繁，但始終比不得老夫等人在南征北戰中結下的情誼，去了南山也好，一起同吃同住吃苦，將來孩子們長大了也會念著這份舊情。”

說完程咬金又道:

“要不把俊兒也送到南山去?”

蕭冉腦子一嗡，艱難的轉過頭看向還在玩泥巴的程處俠，這麽小的孩子去了南山能幹什麽?連王氏第一小學的最低進學年齡都達不到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