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子,你來陪我猜拳試試。”
“……你腦子瓦特了?”
張偉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就一條內褲,穿著雙天藍色地攤貨拖鞋,站在自己的同學床前。
“趁著沒熄燈,賭一塊,來。”一張綠色嶄新的鈔票被捏在食指與中指間晃了晃。
“先說好,我出石頭。”
被稱為小宇子的微瘦男生無語地放下手中的玄幻小說。
“這玩意你還跟我搞心理戰……”沒等景宇說完,張偉就已經開始數數了,不由對方過多思考。
“三二、一。”
唰——
張偉的剪刀,和一個布。
“哇~你好厲害啊。”
景宇依然是一副看弱智的眼神,但也等著張偉解釋。猜拳先明說自己會出什麽的行為,這是心理博弈,但看誰在第幾層的事,是佔了很大運氣成分的。
張偉沒當回事,笑了笑。
“第一層,我說我出石頭,你認為我只是虛晃一槍,其實會出剪刀,這種淳樸想法我認為是低齡小孩的。”
“第二層,你認為我真要出石頭,然後故意說,想迷惑你,我覺得這大概是不少人下意識的想法。”
“不給人思考時間,說完便計數的話,也能避免對方胡思亂想到十多層去。”
“哦。”
景宇不以為然地扣了扣後背,問道。
“那如果我知道你在石頭和剪刀徘徊的話,直接莽石頭不就最穩了嗎。”
“對,不過事實是那樣做的人在少數,可能跟性格,心情有關系?但知道這是小部分就足夠了。”張偉聳聳肩,往自己床鋪走過去。
“明早上幫我買碗粥,那一塊就算還了。”
………………
思緒拉回現在。
簡直不要太巧,以前一個同學間的玩笑,他至今竟還有印象。
月光下,斷去了一條手臂的紅衣男孩又開始變得興奮起來,右手已成握拳狀高高舉起,壓迫感如死神的鐮刀,明明前一刻還對於失敗而感到極度憤怒。
身上的傷口,地上掉落的血肉,像是與他無關。
歷鬼,理論上就是有對生前的許多怨氣,那麽張偉並不覺得對方跟外表一樣,所以選擇了用第二層的打法。
運氣很好,也可能是對方沒有穩妥方面的思考,而是想著如何贏,如何砍掉張偉頭。
或者說,因為對方終究也還是小孩。除去怨毒的特點,思維局限在了一個地步。認為自己成功預判張偉的預判,為此洋洋得意,十分自信。
他昔日在大學能用這套路贏朋友,是因為沒給對方多的反應時間,而熟悉他的人,用心思考一下絕不覺得張偉那麽單純。
言歸正傳,接下來他就沒轍了,被用“技術”耍了一次的紅衣男孩,在剛才的表現就已讓張偉心驚肉跳,仿佛下一刻就會忍不住把他殺了。
而再玩這麽一出,先不說自己把握的問題,畢竟那套路主打個出其不意效果,也就首次有效。
就算贏了他都不認為對方會再忍住,放過自己。
嘶———
飛速運轉的大腦,一抹回憶再次出現。
他好像還真有個其他方法,也是曾經拿來用過的,但那就更遠了,自己幼時跟鄰居家孩子玩的?
記憶就是這麽奇妙的東西,或許你能清楚記著自己七歲時家裡停過電然後在外面吃了頓特辣的米線。而前幾小時自己用過的東西,如今卻找不到位置了。
張偉的鼻息在刹那間變大,心中瞬間有些激動,他反應過來後,果斷直接深吸一口氣,毫無遮攔表現,像是緩解心中緊張。
緊張是確實的,但這個緩解的舉動,卻是故意給鬼看的。
“來吧。”
像是已經放棄掙扎了,張偉也將手像對方般舉起。
“好。”男孩淋著血的臉上,兩隻眼睛微不可見地閃了張偉右手一眼,隨即回復正常,像是忍著什麽。
“三,二。”
“一!”話音未落,小男孩臉上洋溢的笑容都已經露了一半,左嘴角咧開。
唰。
雙方出手定格的瞬間,男孩的笑容都依然保持著笑容,甚至更大了一些,他對結果有著不小的自信。
張偉五指張開的布,和一個握拳的石頭。
男孩的笑容凝固住了。張偉則心中松了口氣,他又賭對了。
在剛剛抬手預備動作時,他右拳食指與中指突出了一點,像是下一刻便要甩出剪刀般。
這距離若多,顯得太假,若少,又會怕黑夜中,男孩注意不到。
但這場遊戲的敵人,是一個鬼,那便不同了。
他賭的就是作為超自然生物,厲鬼夜視能力極好。
“你這家夥……”
男孩的音線已經有些顫抖,那是憤怒導致的,四周的環境也開始扭曲,隱隱約約的黑色氣息出現,他此時也明白自己又中招了。
已經開始變形的臉上,一道道像是厲鬼生前舊傷的青黑色疤痕出現,脖子也出現了口子,在不斷擴大,似要蹦出眼眶的眼珠充滿詭異血絲,對上的卻是一張茫然的表情。
“……啊?”
張偉一臉疑惑。
此時他有著十足被壓迫感,一開始身體被冰封的感覺再次出現,明白無法擺脫後,果斷選擇了演,裝作不知道一切。
他右手就是下意識的那樣握拳,臨時改了想出的又有何不可?
“你……沒故意想騙我?”
男孩再次愣住了,又停止了扭曲,本來纏在張偉身上,漸漸蔓延的黑色氣息也一時停了下來。
“怎麽會呢,我最喜歡小孩了。”事情似乎有轉機,但張偉並沒大意,全心全力的將自己融進自己的角色。
“看你不喜歡玩那種燒腦的,我就隨手出了一個。”
“哎,猜拳也好久沒碰過了,還真挺懷念的,小時候決定什麽都和朋友用這個。”張偉真誠的眼神絲毫無懼,還像是真回憶起童年歎了口氣。
依稀還算能看出人樣的小男孩停低下了頭片刻。
“呼。”
突如其來的紅色液體濺到了張偉眼前,遮擋了視線,僅僅片刻,他頭就基本被打濕了。
小男孩抬起了頭,沒錯,確實是抬起了頭。
血色紅衣的長袖中,伸著一隻稚嫩的手掌托著個腦袋,那正是小男孩,而上方的脖子已經飆起了血。
噗呲——————
血如流水直接噴了兩米之高,張偉自然也被濺了一頭。
“那好吧大哥哥,我們繼續玩吧,畢竟按規則來說,我沒死就能繼續呢。”
依然是一張天真的笑容,但其中的病態與瘋狂已經完全顯露!
他切下了自己的頭,用僅剩的右手托住,與脖子分離的腦袋毫無阻礙地繼續說著話。
……………………
躲過第一下,但失去了支右手的張偉,倒在了地上,血與淚交錯在一起, 他不是神仙,沒也有前科,這還能挺住。劇烈的痛苦讓他面部表情已不禁扭曲,死死地咬著牙。
那鋒利堪比切割機,快的僅僅能看見殘影的孩童小手,拉長到了一個極度誇張的距離,張偉在明白不存在小孩放過他的時候,就已經奮力一搏掙脫片刻控制。
但這只能讓他的死亡延緩一秒不到的世界,眼中的爪子極速地放大著。
楓!
“會死。”這是張偉最後的想法,左手擋在胸前,這防護卻顯得那麽可笑,躲避也根本來不及。
但事實是,那抓來的蒼白鬼爪,停在了他的脖子旁。
張偉看著眼前停下的爪子,也感到了奇特,喘著粗氣,感受了下身體。
並不是走馬燈反應。
他左手從胸前滑落,發現自己右臂雖已空蕩一片,沒有感覺,可痛感卻以全無,掌根撐起身體,看向鬼爪來源的前端。
紅衣男孩的臉上又是一副憤怒的表情,發現張偉竟欺騙了他信任般,當然,這個頭是放在地上的。
張偉事後靠運氣和一根手指為代價贏了他兩回,可無論是如何凶殘的代價,紅衣男孩的身體之間都簡直像沒有任何關系,說切就切。
張偉會痛,並且頭只能斷一次,明白這鬼玩意不會停之後,他當然只能跑。
“怎麽回事。”
張偉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公園石橋。沒聽到溪水聲了。他想到種可能,手指微微點了點旁邊的野草,收了回來。
草沒有跟著動,保持了被壓下的樣子。
時間,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