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涵曦上了火車，車上空余座位很少，過道裡也站著不少乘客。

　　畢竟臨近春節了，在南方打工的青年男女開始返鄉了，火車行李架上、座位下面以及旁邊都是行李。

　　涵曦在人群中穿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眉頭一皺，因為座位對面的一位男青年把鞋脫了，腳蹬在涵曦的座位上，周圍彌漫著一股腳臭味。

　　那男青年看到涵曦走過來，急忙把腳縮了回去，把腳放在自己面前地面的一雙運動鞋上，但是並未穿上。

　　涵曦抬頭看了看行李架，行李架上滿滿當當的。

　　他坐下後，把行李箱放在自己身邊，把身後背著的書包取下來，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對面男青年旁邊坐了一個女青年，她齊耳短發，圓圓清秀的臉龐，上身穿了一件紅色的羽絨服，下身穿了一條藍色直筒褲，腳上一雙黑色的半高跟皮鞋。

　　涵曦第一眼的感覺是這個女孩有點面熟，他開動自己的大腦，也沒想起來。

　　男青年的腳臭味不斷侵襲涵曦的鼻腔，他把臉扭到了一邊。

　　這個細小的動作可能被對面那個女青年看出來了，她對旁邊的男青年說:“快把鞋穿上吧，到處都是你的腳臭味了。”

　　男青年卻並未穿上。

　　但是女孩的這句話讓涵曦茅塞頓開，因為那是熟悉的地道家鄉話，而且聲音非常熟悉，他把臉轉過來，對那個女孩說:“徐筱蔚。”

　　這就是他曾經朝思暮想的鄉村中學女同桌，曾經在夢裡與她走上婚姻殿堂呢，她變得比以前豐滿多了。

　　女孩非常驚訝說:“我就是啊，啊，你是王涵曦，我說怎麽剛才也感覺有些面熟呢。”

　　“是啊，我剛才也是看著你很面熟，但是沒想起來，你一說話我可想起來了，你的聲音變化不大，就是比六年前富態多了。”

　　涵曦本來想用豐滿兩個字，但是想了想，也不知她與旁邊的男青年什麽關系，還是選擇了富態這個形容詞。

　　“是啊，老同桌，我比以前胖多了，你也比那時候高大英俊多了，我都不敢認了。”

　　“嗯，變化大了，你這是?”

　　“我在蘇州電子工廠打工呢，這不是春節放假，就回來過年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他家是咱村旁邊一個村子的，我倆都在那邊打工呢。”

　　旁邊的男青年對涵曦點了點頭。

　　涵曦也衝他點點頭。

　　徐筱蔚說:“你現在幹嘛呢?”

　　涵曦說:“我在大都市上大學呢，讀的是師范類院校。”

　　“畢業出來當老師，收入也不高啊，還不如我們打工呢，我倆加起來每月都一千多了。”徐筱薇男朋友說到。

　　涵曦笑了笑沒吭聲。

　　“你穿的褲子以及鞋都是假冒李寧牌吧。”他繼續說到。

　　涵曦笑了，說:“你怎麽看出這是假冒的呢?”

　　“你們學生也沒收入，怎麽能買起真名牌呢，只能買冒牌貨，冒充有錢人，打腫臉充胖子吧。”他繼續嘲笑到。

　　徐筱薇聽出了他的話中有話，說:“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

　　涵曦依然微笑著，說:“真假沒有關系，舒服就行。”

　　筱薇繼續說到:“你學習那麽好，怎麽想起來讀師范學校呢，教師行業以後收入也不高啊。”

　　涵曦心想，誰說老師收入不高啊，我現在輔導一個學生還好幾萬呢，恐怕頂你們打工好幾年了。

　　但是他嘴上還是很低調，

說:“能考上大學就不錯了，怎麽還能挑學校與專業呢。”　　“我妹妹去年考上石油大學，比你厲害多了。”徐筱薇男朋友繼續說到。

　　涵曦豎起了大拇指。

　　這時候涵曦書包裡的電話響了，他知道肯定是桃子打的電話。

　　他拉開書包，拿出了電話，按了接聽鍵，放在了耳朵邊。

　　這個動作讓筱薇及其男朋友張大了嘴巴，別說他倆，周圍的人都投去羨慕的目光。

　　“大壞蛋，在幹嘛?”電話裡傳來桃子熟悉的聲音。

　　“在想你啊。”涵曦調侃到。

　　“哄我的吧，雖然是假話，我也喜歡聽。”

　　涵曦笑了，說:“你是我的東家能不想你嘛。”

　　“那我要做你一輩子的東家，讓你天天想著我。”

　　“你父親怎麽樣啊?”

　　“今天看上去好點，不過吃飯又少了，不樂觀啊。”

　　這時候火車就要穿越山洞，涵曦說:“電話掛了吧，火車馬上要穿越山洞，信號要沒了。”

　　“好的，記著給我打電話啊。”

　　“好！”涵曦掛了電話， 放進了書包裡。

　　這時候他才發現腳臭味似乎沒那麽濃烈了，原來打電話期間，徐筱薇男朋友已經把鞋穿上了。

　　徐筱薇男朋友的眼神已經從嘲笑變成膜拜了。

　　難道大哥大移動電話作用就這麽神奇嘛！他感歎到。

　　他用余光看看筱薇，她的腮幫子動了動，但是卻沒說話。

　　這個細微的動作他太熟悉了，他想起了他倆同桌的時候她就這樣，她一定有話想說，但是肯定是顧忌男朋友在場，又不言語了。

　　涵曦微笑著對徐筱薇男朋友說到:“剛才你說到你妹妹讀的什麽大學啊，繼續說啊。”

　　徐筱薇男朋友的臉紅了。

　　過了一會，徐筱薇男朋友去上廁所了，涵曦低聲對筱薇說:“我的生日前邊加上九零。”

　　她衝他伸出大拇指，嘴角帶著微笑，但是並未說話。

　　多年以後，他倆還是如此默契，他知道她想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就搶先告訴她了。

　　他的生日她是記得的。

　　火車即將抵達老家縣城，筱薇和她男朋友站了起來，他倆扛著大包小包走向車廂門口。

　　即將下車的那一瞬間，走在後邊的筱薇，用空余的一隻手衝著他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

　　涵曦舉起右手握緊拳頭，揮手示意。

　　這是同桌時他倆之間的默契，他知道她會給他打電話的。

　　但是他那個曾經美好的夢卻清醒了，夢再美好終究還是夢，不會成為現實，是夢就注定會有醒來的那一刻，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