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閔坐在審訊室裡,一聲不吭。
不同於詢問辦公室,這裡面沒有窗戶;一大輪月亮般的頂燈照得整個房間通明而寂靜,四面牆壁蒼白無言。
吳家閔把頭靠在椅子背上,呆滯的看著那燈,皎白的“月亮”周圍沉積著細碎的黑色物。
很多昆蟲都具有趨光性,在夜裡它們會借助月光作為“導航”,因為月亮散發出的光線基本是平行的,只要跟這光線保持一定的角度,就能順利找到捷徑。
而這些黑色物是它們的屍體。
撞擊、被灼傷、誤入蛛網......對於不夠機敏的“小昆蟲”來說,它們看見光的那一刻,其實早已身在迷霧當中了。
“吳家閔。”一個溫和卻不帶任何感情的女聲突然而來。
他擺正臉,看向眼前這對裝束整齊的俊男美女。
“你們到底想問什麽?就直接問,沒必要套我的話,我又不是傻子。”吳家閔臉上有些倦意,語氣間可感覺到他已經不耐煩了。
“那你說,這個!哪裡來的?”徐子峰指了指桌上一個咖色小塑料真空袋。
吳家閔面無波瀾瞅了一眼那東西,冷笑一聲道,“一會兒問我張宇博,一會兒問我這個?你們到底想聽什麽?會不會辦案?”
“我特麽!”徐子峰感覺有被冒犯到,五千字的髒話到嘴邊了硬是強忍了回去。
“我知道你現在很煩躁,手被拷住,坐在這裡。周圍都是死角,無趣,閉塞,壓抑。”林舒緩緩說到。
“但是就算你不配合,也只不過是延長了我們之間這段審問的時間而已。”她輕輕挑了挑眉毛,“我們是在正常工作,你不妨想清楚,這對誰來說才是折磨。”
“......”吳家閔沉默了。他表面無所畏懼,對二人滿不在乎,實則上每一句故意想要激怒對方的嘲諷都恰恰證明了,他於弱勢之中。
而她看出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輸了。
“想清楚了嗎?”徐子峰問,“你要直接,那我就給你來點直接的。我告訴你,你現在有殺害張宇博的嫌疑。”
“為什麽是我?”
“因為張宇博死的那天只有你去過他家。”
“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吳家閔不假思索的說出。
徐子峰與林舒對視一眼。說張宇博死那天只有吳家閔去過他家其實只是他們的主觀猜測,巧在這一詐算是正正好好著了賊窩了。
“你是坐電梯上去的?”林舒問。
“不然呢?”吳家閔有些疑惑,這問得是什麽問題。
“你當時有沒有看見電梯裡有什麽東西?”
“好像......”
“好像有個黑氣球。”吳家閔又補充到,“這和張宇博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和你有關系,你自己老實回答就好。”徐子峰看著他,“所以氣球不是你放的咯。”
“不是我。張宇博也不是我殺的,我進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我說得都是實話。”
“那你是怎麽進得他家?”
“我有我姐的鑰匙,我配了一把。”
“在哪兒?”
“褲包。”吳家閔微微側過身子,徐子峰往裡一撈,果然找出一把鑰匙來,成色很新沒有什麽磨損,看得出就是剛剛配的。
“你去找張宇博幹什麽?”
“找他幹什麽?”吳家閔又是一聲冷笑,“你們不知道嗎?我姐死了,你們不是也查了嗎,還登新聞說她是自殺跳樓。
” 他眼睛慢慢開始充血,額角青筋爆起,猛地吼出一句,“她是被張宇博給害死的!”
“我要殺了他,給我姐償命。”他看著林舒與徐子峰,眼裡中積滿怨恨與怒氣。
“但是你到712的時候,張宇博已經死了,所以不是你殺的他。”
“那是誰?”
“我不知道。”吳家閔搖頭。
“那你有沒有看見別的什麽人?”
吳家閔思索片刻, 說到,“我看見隔壁那個女人。”
“隔壁?”
“隔壁711的,我上到樓上的時候她開門看了我一眼,她好像在等什麽人,把我誤認是那個人了。”
“然後呢?”
“然後就沒了,我開門看見張宇博已經死了。”吳家閔頓了一頓,“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辦,然後我就走了。”
“從哪兒出的小區?”
“從一樓西邊的窗子,可以直接跳到一片草地,那邊沒有監控,我翻欄杆出去。”
“你還有什麽要自己補充的嗎?”徐子峰問。
“沒有。”
“沒有?”徐子峰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隻可愛的布偶貓。
“據你同伴供認,我們在你們的出租屋裡找到了你姐姐的貓。”
“這種布偶貓,好像兩萬多一隻吧?還是挺貴的,你很喜歡?”
吳家閔看著那張照片,眼神恍惚閃爍了一下。
“在洗清你的嫌疑之前,我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林舒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他,“我知道你知道。”
“你姐姐的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吳家閔抬頭看向這個居高臨下的女人。
她生得很美,五官極致的柔和,輪廓卻英氣而果斷;她的眼裡似有無止境的黑暗,沉寂如同古井,渾身卻又散發出難掩的鋒芒,刹那間她讓人感覺形如鬼神一般,逼視著你的靈魂。
林舒輕輕笑了,難以分辨是嘲諷還是安慰。
“不要怕,你只需要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