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景色很美,亦如當年的那個月色。白流雲緩緩講起了當年的故事......
“我還記得那晚的月亮特別的圓,他像往常一樣離開了山莊。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卻拖著一身的重傷,一經把脈之下,方才發現他已然半條命踏進了閻王殿。是我,耗盡了十年的功力護住了他的心脈,然後請到了天下第一神醫妙鬼七花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將他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可即便如此,他的五髒六腑也還是損傷的極為嚴重,所導致的結果就是終生不能習武。你知道一個一輩子以習武為榮的人終有一天要放棄自己內心唯一堅持的信念,那是有多難面對,多難忍受啊。”說著,說著,白流雲忍不住的抽噎了起來,似乎又重新經歷了那個悲傷的時刻。對於他來說,或許是他一生的痛。
白流雲看著熟悉的場景,悵然一歎,又緩緩說道:冷笑一聲:“兄弟,你不配說出這個詞。”
為此他整整消沉了一年的時間才慢慢從痛苦的生活中走了出來,重新開始了生活。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的確為他感到開心,真的,因為我真的把他當做自己最好的兄弟。”
西海吹虹喃喃道:“兄弟,兄弟......”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稱呼,從此深深扎根在了西海吹虹的心理。此時的他只是覺得能夠為別人的悲傷而感到悲傷,為他的開心而感到開心,作為他的朋友,應該感到很幸福。聽到這裡,西海吹虹其實就已經明白了,他的猜測並沒有錯,故事的真相絕沒有表面這麽簡單。
光影搖曳,照出白流雲蒼老的身影,即使永不服老的他也依然遮擋不住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皺紋與疤痕。就連他的聲音也是蒼老了許多,就如同他在這一刹那,突然變老了。
“可是啊,造化弄人,悲劇和不幸又再次發生了。我記得那天,我約了人比武,可是我那裡等了一天,那個人也沒有來,我只能悻悻離開,可正當我要回莊之時,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出現了,他實在太恐怖了,隻用了三招就破了我的狂風掌,並且那個時候,我已經把狂風掌修煉到了第八重,但在他的手裡,我竟然走不過三招。不過,他並沒有殺我,只是說了一句,‘你太弱了。’然後就離開了,那個背影,也成為了我一生的噩夢,我拖著重傷的身體回到了山莊,等我醒來的時候,他們卻告訴我,我中了一種十分陰毒的功夫,叫做寒冰絕氣,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陰冷之氣,雖然這種功夫不會立即要了人的性命,但他卻可以一直潛伏在人的體內,腐蝕人體的五髒六腑,直到死去,而且更為狠毒的是,每逢十五月圓之夜,寒毒將會被徹底引發,屆時我將會身體如冰,寒冷異常,稍有差池,便是神仙難救,這種痛苦我已忍受了二十年。”
西海吹虹恍然大悟,白流雲之所以沒有殺掉白楓,是因為白楓的烈陽十三掌乃是天底下至純至陽的功法,剛好可以抑製至陰至冷的寒冰絕氣。
白羽楓目光迷離,恍若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個時候的我身中寒冰絕氣,苦不堪言,但我知道他的烈陽十三掌乃是天底下至純至陽的功法,只要他肯傳授與我,我便能有機會擺脫這種折磨,所以我懇請他將烈陽十三掌的心法要訣傳授與我,本來我以為憑借我對他的救命之恩和兄弟之情,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答應我,可是他竟然是如此的無情,說什麽烈陽十三掌乃是他師傅的不傳之秘,他已在師傅面前立下毒誓,絕對不會泄露烈陽十三掌的一招一式。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在那個夜晚,我的寒毒再次發作,我知道,如果我還不找到解決我體內寒毒的辦法我的生命可能真的走到了盡頭。看我並不想死,我想要活著,所以那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可怕的決定,既然白楓修煉的是烈陽十三掌那麽他的體內一定有著足夠的純陽元氣,只要我得到了他就一定能抵抗我體內的寒冰絕氣。” 西海吹虹已然猜到後來發生的事,白楓深受重傷,如果白流雲想吸取他體內的純陽元氣,簡直易如反掌,可是他還有一件事不明白,那就是白流雲既然已經得到了白楓的純陽元氣,化解了體內的寒毒,那為什麽他要放過白楓呢?這樣醜陋不堪的事他應該殺人滅口的,又怎麽會放過白楓呢?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其實有時候太過聰明倒不如糊塗一些,因為西海吹虹把事情想的太過複雜了。
這個時候,白流雲道:“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已經吸取了白楓的純陽元氣可為什麽還要留著他的性命呢?”西海吹虹沉默,因為他的確是這麽想的。白流雲搖頭笑道:“小娃娃就是小娃娃,有些事情但憑推斷和猜測是永遠得不出正確答案的,盡管你的理由、證據很充分,可你得出的答案依然是錯誤的。”
西海吹虹搖頭,因為在他看來,這個世上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所以,只要抓住了根本,繼而猜測和推斷那麽結果是毋庸置疑。所以,他並不認同白流雲說的話。
白流雲長歎一聲,緩緩說道:“這個世上,有一種東西,他是超乎理性和規律的存在,那就是情,”
“情?”西海吹虹有點疑惑。
白流雲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這種東西往往能夠打破理性和規律,能夠讓人做出超乎想象的事情。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要留下白楓的性命,以及要奪取你內力的原因。”
西海吹虹搖了搖頭,依然不懂,因為他實在無法理解白流雲。在他的心裡,一直以為只要武功足夠的高強,理解的東西就會越多,得到的東西也會越多,可是現在,他有點迷茫了,他仿佛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他忽然抬眼一望,發現這個世界太大了,於整個江湖而言,他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白流雲依舊在講著他的故事,眼神之中的複雜,似乎讓他重新經歷了一遍曾經的往事。
“你知道嗎,我的前半生一直沉浸在武學裡而無法自拔,那個時候的我甚至認為只有追求更高的武藝和功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的生活除了練武還是練武,直到那一天我救回了深受重傷的白楓,那個時候,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認為他不可能活下來,但是奇跡出現了,白楓活了下來,你知道他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他說活著真好。我震驚了,是啊,活著真好,那究竟人是為什麽活著呢?我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從此我的生命裡不在只有爭強好勝,也不在只有武學高低。我開始和白楓下棋,喝茶, 有時候還和他一起遊玩山水,生活愜意,仿佛我身處的不是腥風血雨的江湖,而是悠然自得的桃源仙境。我也終於明白了生命的軌跡不僅僅是一通到底,他還可以曲折蜿蜒,其樂無窮。”有歡樂,有痛苦,有對生命的感悟,有對世界的理解,西海吹虹突然有點嫉妒了。是的,他嫉妒了,因為曾經的他,不配擁有這些。
夜已深了,燈火也愈加微弱,而白流雲的故事也來到了尾聲。
“痛苦與歡樂似乎是一對天生的兄弟。命運似乎也很喜歡捉弄我們,那一次比武,本來是我生平最後一次踏入江湖的爭鬥,自此之後便會隱遁江湖,不在出世。可是我沒想到我卻因此陷的更深,以至於後來犯下滔天大錯,每每想到這裡,我便後悔不已,所以,我決定我要用我的余生來彌補我的錯誤。”
故事結束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已理清了。但西海吹虹卻沒有得到真相後的喜悅,或者說,他對於真相多了沉默,多了思考,少了執著。
“白楓在哪裡。”千言萬語之下,他只能繼續自己一個人的路,他做不到其他。西海吹虹終究沒有說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至少目前他不願意對任何人說起。
所有人都知道西海吹虹,但沒有人真正認識西海吹虹。
白流雲也不能。
“也罷,我帶你去見他。”
夜晚,忽然變得寧靜了,能夠讓人感到極致的安詳。月亮的光輝灑在地面上,是那樣的柔和。無垠的地面上,拖出了兩個長長的身影,慢慢遠去。
白流雲,
西海吹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