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看著面前人，郭凡面色變換，音帶感慨。

　“你竟然沒有死。”

　“是我那好徒兒手下留情，留了老身一命，這才得以在此地苟延殘喘。”

　這是一間密室。

　密室正中，端坐一白發老嫗。

　老嫗滿面褶皺，雙眼渾濁，一身黑色長袍，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陰森可怖的氣息。

　她的身下，是架極其精巧的輪椅。

　李元香！

　二十年不見，當年風華正茂、心藏詭詐的美婦，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而且雙腿被廢，氣息微弱，就如風中殘燭，好似隨時都會魂歸幽冥。

　“想不到。”

　李元香白發披散，一雙眸子黯淡無光，同樣在來回審視著郭凡。

　“不過小時候見過幾年，那麽多年過去，你竟然還能認得出我。”

　“我認人，向來不差。”

　郭凡語聲淡然:“尤其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更是從不會忘。”

　“你似乎話裡有話……”

　興許是太久沒有說話，李元香的聲音嘶啞、蒼老，猶如噪鴉。

　極其難聞。

　她盯著郭凡，突然咧嘴一笑，面上的褶皺詭異扭動，在這陰暗的密室中越發恐怖。

　“這些年，我自問待你不差，所以……，收起你身上的那股殺意。”

　“……”

　郭凡眼神閃動，片刻後才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我能有今日，全賴你的功勞。”

　若非對方，他化身真悟之時，也不會身死少林。

　不過這具身軀能夠存活至今，也確實事多虧了她在暗中資助。

　如今的李元香，已是變成這般模樣，再談往昔恩怨也是無用！

　“你明白就好。”

　李元香自是不知郭凡心中所想，聞言輕輕點頭，摩挲輪椅扶手。

　“老身從未想過，又遭一日你能來到這裡，這可真是……天意啊！”

　“鎮武侯，鎮武司。”

　“哎！”

　她語聲幽幽，眼神多有變換，好似又回到了當年。

　“鎮武侯與鎮武司息息相關，我既然得此封侯，豈有不來鎮武司的道理。”

　郭凡道:“不過本候也沒有想到，此地竟然還有一位先天坐鎮，難怪能多年不倒。”

　“先天?”

　李元香低頭輕笑，笑聲莫名:“所謂的先天，不過是一個廢人罷了。”

　“老身如今，只是一個看門人。”

　“看門人?”

　郭凡目光後移，落在李元香背後那雕刻萬國堪輿圖的牆壁上。

　“你猜的不錯。”

　李元香點頭，也不知她做了什麽，身下的輪椅當即傳來機扣扭動之聲。

　“噠……”

　“赫拉拉……”

　“嗡！”

　面前巨大的牆壁，在郭凡眼前緩緩裂開，露出一片璀璨光暈。

　“鎮武司藏有天下諸多武學經卷，號稱武藏，乃是當世第一寶地！”

　李元香飄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郭凡已經置若罔聞。

　他的眼前，只有那一排排書架、一摞摞典籍，一件件奇兵利器。

　還有一個素手而立的身影。

　“屬下周君房，見過侯爺！”

　“周君房。”

　郭凡看向此人。

　這是位儒雅書生模樣的中年文士，留有三寸胡須，相貌清臒，道骨仙風。

　“他是嶺南道安陸郡人，自幼敏而好學，熟讀道藏，天賦異稟，有過目不忘之能。”

　“尤其是對武學，舉一反三，可推陳出新，在江湖上雖然名聲不顯，卻是你父親都推崇的武學大宗師。”

　李元香在旁慢聲開口:“若非習武的時候根骨已定，此即怕是已成先天！”

　“老夫人謬讚了。”

　周君房淡然拱手:“我心向道，奈何天師觀滿是汙濁，反到是此地可得清靜。”

　“這家夥就是這個脾氣。”

　李元香看向郭凡，道:“不過你放心，鎮武司只有兩個人值得信任，他就是其中之一。”

　“另一位是誰?”

　郭凡側首看來。

　“不是我。”

　李元香語聲冷漠:“是一個老家夥，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叫楚牧野。”

　“冀北毒王。”

　郭凡挑眉，當初他在少林寺時，這位就跟在靖王身後，為王妃診治。

　“你竟然認識?”

　李元香的聲音有些詫異。

　冀北毒王楚牧野早年確實是名傳一方，但自從他投靠了朝廷，就再沒有在江湖露面。

　如今已經過去將近三十年，郭凡竟然還知道?

　“僥幸聽過。”

　“是嗎。”

　李元香不置可否:“你如果有武學方面的問題，可以問周君房。”

　“醫毒方面，去找楚牧野。”

　她閉上雙眼，慢聲道:“不過在此之前，你似乎應該先選一把兵器。”

　“不錯。”

　郭凡點頭，邁步踏入鎮武司藏寶地。

　這裡一排排的書架、一摞摞的書籍，隨手拿起一本，都是江湖中的絕學。

　有些，甚至在外面已經失傳。

　易筋經、金剛不壞神功、破衲功、袈裟伏魔功、一葦渡江、無相劫指……

　少林寺七十二絕技，此地竟然有著小半！

　武當純陽功、繞指柔劍、太乙逍遙拳、分筋錯骨手、八卦遊龍掌……

　了不起！

　當年，靖王雖然遭到各方勢力的反對，最終自戮身亡，但鎮武司最強盛的那段時間，也確實從江湖中收集到不少好東西！

　“洗髓經?”

　郭凡腳步一頓。

　“回侯爺，這本經卷並不完整。”

　周君房對此地早已嫻熟，只看郭凡落腳的地方，就知道他看的是什麽。

　“全本在龍門寺，不過據屬下看，此經原本怕也殘缺，遠不能與易筋經相提並論。”

　“嗯。”

　郭凡看了他一眼，繼續前行。

　兵器部分，每一件兵器都放於一個置物架上，下面還寫著兵器的來歷。

　玄鐵槍:以玄鐵鍛造而成，出自大師魯子之手，重三十三斤，成名於追魂槍客趙英。

　子母金梭……

　銀花鏢……

　天命刀。

　郭凡腳下再次一停，看向面前一柄奇異長刀。

　刀刃長約四尺有余，重二十七斤六兩，以天外隕鐵鍛造而成，是為天命。

　刀把有奇異紋理，鑲以金絲，肅穆而又華貴，直刃無弧、寬約三指，單面開刃。

　細細看去，其上有細密紋理，宛如天成，有好似精心雕琢而成。

　紋理反射燭光，如水波蕩漾，讓人目光難移。

　“嗡……”

　郭凡輕抬長刀，刀身當即輕顫，就如日久通靈，自有一股神意。

　輕輕一揮，不帶絲毫風聲，橫劈側斬，無不順心如意，自然平滑。

　心中一喜，念頭中陡起一股刀意。

　“嗡……”

　天命刀再次輕顫，刀氣蠢蠢欲動，周遭書架、器械無不輕震。

　“嗯?”

　一聲冷哼。

　李元香渾濁的雙目陡然一凝，一股凌厲殺機，更是猛衝郭凡。

　“魔刀?”

　“不錯。”

　郭凡面色淡然，從一旁拿出黑鐵刀鞘，錚然一聲收起天命刀。

　“就是此刀了！”

　“小子。”

　李元香按住輪椅扶手，雙眼滿是恨意:“你是不是見過我那好徒兒?”

　好徒兒三字，陰冷、肅殺，讓周君房下意識屏氣凝神，暗提內氣。

　眼中，更是露出警惕。

　“不錯。”

　郭凡再次點頭。

　李元香面容扭曲、眼神猙獰，一字一句的問道:“她……現今如何?”

　“一個廢人。”

　郭凡轉身看去，道:“丹田氣海被廢，手筋腳筋也都被人挑斷。”

　“……”

　場中一靜。

　“廢人?廢人！”

　李元香表情變換，似哭似笑，眼中更是顯出癲狂，更有淚花閃爍。

　“哈哈……”

　“看樣子，我那好徒兒終究還是心軟了，是啊，當初她能放過我，又豈是成大事之人。”

　“可惜，可惜！”

　語聲漸落，最終幾不可聞。

　郭凡立於場中，眼神變換，卻也沒有多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

　數日後。

　鎮武司大殿。

　郭凡端坐大殿正中，一身奢華侯服，腰懸天命刀，正自垂首審視殿下眾人。

　如鍾鎮所言，鎮武司上上下下，加上打掃的雜役一起，不足三十人。

　正中能夠用得上的，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人！

　而且……

　年齡普遍偏大。

　如那冀北毒王楚牧野，已經年過八旬，場中竟然還有比他還老的。

　就算把琴棋書畫四女全都算上，平均年齡怕也超過了五十歲。

　“呵！”

　郭凡輕撫額頭，有些無語。

　“介紹一下吧！”

　“是。”

　鍾鎮抱拳應是，側身先是一引身旁的兩人:“丁氏雙俠，修有無極霸劍，雙劍合璧，名震天下。”

　“嗯。”

　郭凡點頭。

　這兩人他也算久有耳聞，當年鎮武司的招牌，兩人合力甚至可比先天。

　不過十年沒有出山，當年的丁氏雙俠已經發福，小肚腩也鼓了起來。

　“冀北毒王楚老前輩。”

　“這位我認識。”

　二十年過去，楚牧野早已老邁，白發飄飄，好似一股風都能吹跑。

　“楚老，坐下吧！”

　“謝侯爺。”

　“天門一劍莫大俠，劍法超凡，小周天修為，曾一人獨滅縱橫一方的十三匪寇。”

　“機關聖手魯休，擅長打造各種機關暗器，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神拳諸葛，妙計無雙，年輕的時候，一手鐵拳也曾打遍京城無敵手。”

　當年的神拳小諸葛，也已去了那個小字。

　“荀伯巨，大內侍衛統領之子，現為九門步軍巡捕五營之一的小統領。”

　“哦?”

　郭凡終於面露詫異。

　看來，還是有人站在鎮武司這一方的，大內侍衛統領的地位可不低。

　步軍巡捕戒備京城，有守軍三萬，皆是精銳，他本人的地位也不低。

　“荀伯巨，見過侯爺。”

　“嗯。”

　郭凡點頭，又一一見過眾人，才道:“鎮武司每年的朝廷撥款，好似有十萬兩白銀。”

　“錢在哪?”

　沒錢，萬事休談。

　而他找遍了鎮武司，也隻翻出了三千兩銀子，和幾百兩黃金。

　“這……”

　鍾鎮面色一僵，道:“前些日子下撥的銀子，被東廠的人借走了。”

　“借?”

　“他們說是借。”

　“呵……”

　郭凡起身，慢慢扭動脖頸:“好得很，俗話說的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咱們今天也去借一借！”

　“就先去東廠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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