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允州。
附近數州之地都因連年天災、兼且人禍不斷,導致流民如潮、叛軍四起。
出了城池,四下村莊盡皆敗破。
十室九空,不是虛言。
“止步!”
一騎策馬而來,大吼:“前方有流民,將軍有令,暫且在此地休息,生火造飯。”
“呼……”
馬小二聞言身子一軟,直接癱倒在地:“總算歇息了,可累死我了。”
“怎麽,這麽點路就受不了了?”
皮膚因日光暴曬而黝黑的老張,笑著在一旁蹲下,道:“你這身板,還有的練。”
馬小二連忙否認:“我的力氣其實不算小,就是沒跑過這麽遠的路子。”
“咱們這隊伍,每天不是跑步就是不停刺槍,也確實太單調了些。”
“嘿嘿……”
老張古怪一笑,朝身旁一人招呼:“陳老哥,這邊坐,別一直站著。”
“我看看那邊的流民。”
姓陳的漢子身材高大,手提一根長矛,聞言笑著盤坐在兩人身旁。
“不知為何,感覺有些怪怪的,跟前兩天遇到的流民不太一樣。”
“能有什麽不一樣?”
馬小二撇嘴:“都是吃不飽肚子的,咱們是打仗的,管不了那麽多。”
“你倒是想管!”
老張翻了翻白眼:“我告訴你,咱們這邊只要一動,那邊的流民立馬撒歡就跑。”
“俗話說得好,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你以為人家會歡迎我們似的?”
“哎!”
馬小二歎了口氣,朝後方生火造飯的地方看了眼:“不過咱們這個隊伍,好像也不太一樣。”
“陳大哥。”
他看向陳姓漢子,道:“你見多識廣,應該能看出些什麽來吧?”
“我只是比你多去過幾個地方罷了,算不了什麽。”
陳大哥緩慢搖頭,把長矛放在身旁,道:“不過這個隊伍確實不同。”
“是吧!”
馬小二雙眼一亮:“我也覺得是,跟別人口中的軍隊一點都不一樣。”
“一日三餐,還頓頓有肉。而且還沒人鞭打訓斥,若不是每天跑的辛苦些,簡直就是享受!”
“不止這些。”
老張搖頭,面色也變的嚴肅起來:“你們也知道,我是因為當了逃兵才被抓的。”
“我告訴你們,其他的軍隊都是自帶乾糧,只有將軍身邊的親兵才有資格生火造飯。”
“而咱們這裡,不止吃得好,還有人專門做飯,他奶奶的還真像那麽回事!”
“這麽說,咱們的將領算是好的了。”
馬小二搓手笑道:“吃的是一鍋飯,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那什麽名將?”
“想的美!”
老張翻了翻白眼:“我聽說,是將軍打劫了許多富戶,所以東西富足。”
“這事,該問問你陳大哥。”
“確實!”
陳大哥點頭,悶聲道:“以我看來,這群隊伍像悍匪多過像官兵。”
當日這夥人在定康城燒殺搶掠,他可是親眼所見,一個個凶悍殘忍,毫無半點官兵氣度。
“你這話說對了!”
一個滿面絡腮胡的漢子走了過來,朝三人冷笑道:“咱們這原本叫做罪兵營,都是朝廷死刑犯,是因為有了戰功才脫了罪。”
“所以,將軍才會把你們從監牢裡撈出來,看你們能否改過自新。”
“哼!”
陳大哥冷哼。
“說得好聽。”
老張也是不屑一笑,低聲道:“養的再好,還不是當送死的卒子!”
“哈……”
絡腮胡仰天一笑:“三位,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你們可知道上次在戰場上,隊伍裡的人都是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
老張抬頭,面泛譏諷:“跑的太慢,被人追上了?”
“不錯。”
絡腮胡面色一凝,道:“確實是跑的太慢,但可惜,不是被人追上的!”
“那是怎麽死的?”
馬小二一臉好奇。
絡腮胡彎下腰,道:“因為他們想著偷奸耍滑,沒跟上將軍的步伐,被人圍殺而死!”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絡腮胡看了眼老張,神秘一笑:“那場仗,我們大勝,而且斬首過千!”
“……”
陳大哥雙眼一眯,緩緩搖頭:“不可能。”
老張也是聳肩冷笑,撥動腳下的土塊:“虛報軍功罷了,好像沒聽說過似的。”
“你們可以不信。”
絡腮胡直起身,道:“但事實如何,過不了多久你們就知道了。”
“年輕人。”
他拍了拍馬小二的肩膀,道:“等下跟著我,別多想、別亂跑,拿穩槍。他們兩個功夫雖然不錯,但上了戰場,卻未必有用。”
“啊……”
馬小二一臉呆愣,下意識的點頭:“好,好的,將軍!”
“哈哈……”
絡腮胡聞言一樂:“將軍,這我可不敢當,咱們這隊伍裡,只有一位將軍。”
說完挺身站起:“好好吃,養精蓄銳。”
“是!”
馬小二連連點頭,滿面通紅。
“年輕人。”
老張翻了翻白眼,掃了眼絡腮胡的背影,不禁又陷入沉思之中。
“他好像……”
陳大哥也眼帶遲疑:“沒有說謊。”
“開飯了!”
一聲大吼,打斷了沉默。
鮮美的肉湯,冒著熱氣的白餅,還有燉了青菜的大肉,讓人胃口大開。
一頓敞開吃喝之後,陳大哥突然回過神來。
“不對!”
“怎麽了?”
馬小二開口問道。
“那群流民!”
陳大哥猛的站起,抬頭朝遠處看去,在隊伍周圍,竟是多出了不少遊蕩的人影。
在日光照耀下,甚至隱隱能看到刀兵反射出來的亮光。
“是流寇!”
老張摸起身旁的大刀,面色陰沉:“他奶奶的,難怪剛才那大胡子說的話古裡古怪!”
“已經被包圍了。”
陳大哥面色陰沉:“怕是不下萬人,這下子……怕是要倒霉了!”
他們這個隊伍,算上生火造飯的,也不足三千,而且幾乎沒有過正式訓練。
“嘿……”
老張冷笑:“大胡子不是說要見識見識他們的本事嗎,這不正好。”
“咣……咣……”
急促的鑼鼓聲突然響起。
“都起來,起來!”
軍隊中,有些披甲兵丁大吼著叫起眾人。
“看好前面的隊伍,握緊手裡的兵器,等下都緊跟著,別散了!”
大胡子也不知何時摸出了兩把碩大斧頭,出現在三人不遠處。
“聽號令,就像前段時間教給你們的那樣。”
他掃了眼三人,朝周圍人大吼:“你們面前只有一條路,前進!”
“只要不想死的,就別亂跑!”
他這邊話音未落,周遭已經響起呐喊之聲。
“殺啊!”
“殺官軍!”
“殺官、分田、吃肉!”
喊殺聲不絕於耳,也讓隊伍顯出混亂,不少人面露慌張之色。
“四周都有人。”
老張握緊手中刀,雙眼死死盯著周圍:“前面人最多,從側面衝還有機會。”
“不錯。”
陳大哥默默點頭:“這些流寇不少人都著甲,怕不是一般的隊伍。”
“馬小二,等下跟著我們,咱們從左側突圍!”
“啊?”
馬小二一愣,眼中露出遲疑:“可是,那位將軍不是說,要往前衝嗎?”
“往前?”
老張不屑冷笑:“往前那是找死!他要是真敢自個往前衝,老子就佩服……”
“尼瑪!”
話音還未出口,他就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夥人朝流寇軍隊筆直衝去。
而那夥人,赫然是隊伍裡的核心人物!
不是他們這些小卒子,而是原來隊伍的精銳!
尤其是帶頭的那位,一身鮮明的鎧甲,倒提掩月刀,奔跑如飛把其他人都拋在後退,正是眾人口中的將軍。
“來真的?”
老張一臉木訥。
陳大哥也是雙眼大睜,死死盯著那在他看來瘋狂前衝的近百道身影。
“彭!”
大地一震。
郭凡手持掩月刀,一步數丈,已是撥開弓箭,衝至流寇軍伍陣前。
“殺!”
他持刀低吼,掩月刀刀身輕顫。
“轟……”
爆裂般的勁力之刀刃湧出,前方的盾牌四分五裂,數條人影當場掀飛。
虎嘯八方!
“嗡……”
八道刀光橫掃方圓數丈,不論刀兵、盔甲還是肉身, 一旦入內,當即撕裂。
好似一個血肉磨盤,朝前瘋狂卷動。
“吼!”
呼嘯聲若隱若現,震懾四方。
衝入戰陣的他,就如猛虎入羊群,在短短片刻功夫,就犁出一道長達幾十米的鮮血路徑。
“彭!”
郭凡收刀挺立,站於血肉之中。
“哢哢……哢哢……”
在他周圍,那些流寇牙齒亂顫,手腳發軟,幾乎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
“殺!”
罪兵營一乾高手齊聲大吼,緊隨其後衝進鬥志全消的隊伍之中。
甘興霸、丁奉淵、張覽、馬忠、孫貴……
這些人無不能以一當十,再面對失去鬥志的敵手面前,殺戮速度同樣不慢。
遙遙觀之。
罪兵營眾人就如群狼,在一頭猛虎的帶領下衝入羊群。
流寇人數雖多,卻如稻草般接連倒下,幾乎沒有絲毫抵抗力。
場景,堪稱夢幻!
“跟上去!”
魯貴高舉雙斧,大吼一聲朝前猛撲:“殺!”
陳大哥、老張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狂熱,連帶著就連呼吸也變的粗重起來。
兩雙眸子,也被熱血衝的通紅。
“殺!”
老張滿面通紅,扯著嗓子持刀狂吼,勃頸處血管高鼓,神情堪稱癲狂。
“殺!”
馬小二也一臉狂熱。
一群人齊齊咆哮,從山坡湧下,雖一片混亂,但鬥志昂揚,直撲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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