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說你能不能夠紳士一點啊。”胡思源趁此開始反擊潘廷遠,“人家都自己把碗搶過去,當熱是餓壞了,你就不會溫柔點嗎?”
“不是,我還沒喂呢,她直接就拿過去了。”
本來應當看似普通的一幕在我的眼中此時此刻十分瘮人,或許說我現在看到有關她的動作都會忍不住往後退。
她並不是伸出手撕扯著碗裡的羊排,而是將整個臉都埋了進去。我從外面已然看不見她的任何表情,她的臉和碗邊緣已經貼近至看不見一丁點的縫隙,但我依舊能夠聽到她的舌頭高頻率地舔舐著湯汁,那種液體四處飛濺般的聲音。
我已經猜到了她現在的臉是個什麽德行,這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世佳養的那條小黑狗。
可能正是她在我肩膀上留的那個印記給我留下了這個不好的印象,在加之我以前看過很多恐怖片裡的女鬼都有這種類似的行為,導致我現在這樣杯弓蛇影。
眼看著墨小妹端著羊肉湯碗,大口大口地乾著,這情形就如同三四天沒有吃過飯的乞丐突然看到了鮮肉一般。若是換成其他人大概會覺得有所奇怪,可是現在她正是這些奇怪事物的源頭,其實從她剛過來的時候事情就開始變得有些不大對勁。
或許鑒於她之前本身就不太正常的表現,她現在的行徑即使是潘廷遠他們已經看到了也無動於衷。
不管怎麽說這樣的吃相還是太難看了,還是個長著和墨晴雪一樣臉的女孩子,這樣看上去的感覺真的一言難盡。
我也因此能理解一點墨晴雪,所以我得在她自己過來為墨小妹打理之前做出行動,她現在這樣為墨小妹做的越多,心態可能就會越變得複雜。
我走上前去,看著她端著碗、臉都栽了進去狼吞虎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我試圖喊她,可是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叫啥名字,我要是叫她墨小妹的話她自己聽不懂不說,我自己可能還要挨墨晴雪一頓罵。
就在我還依舊猶豫不決的時候,她自己主動抬起頭了。也正和我所猜測的一般,她滿臉都是黃色的湯汁,這般形象真的就和叫花子無異。
但這都不是重點,因為我看到了碗中......
從剛才她從潘廷遠手中搶過湯碗時起,她就一直隻用嘴來舔舐碗裡的食物。理論上我就算她有著極強的吮吸能力,能把碗裡的湯汁乾得精光,也應該或多或少地在裡面留些殘渣。
但是現在眼前的景象卻是這樣,碗裡原本擁有的羊排不翼而飛。我明明記得在潘廷遠端來的時候有著和我手掌差不多大的羊排,並且基本就是一大塊骨頭,肉的佔比並不是太多。
換言之這塊和她臉差不多大的羊排肉就在這小段時間內突然就消失殆盡了,甚至不能看到一丁點的痕跡。
我瞬間趴到在地,向著她坐的四周到處環顧。我寧願相信它是掉在了地上也不可能會承認那塊肉排被她活活生吞下去了。
墨晴雪回頭看到了這個畫面,徑直的走了過來想要伸手阻止。
也正是到此時此刻,我才意識到:墨晴雪從剛才反應過來再加上轉身走過來的這段片刻,時間也僅僅隻過了五秒不到......
“骨頭呢!?骨頭!”我毫無征兆地突然大喊著,“碗裡的骨頭去哪了?”
“你在無端地說些什麽啊。”潘廷遠看到我陡然間激動起來變得有些滑稽,“你是想吃我親手做的上流羊排了嗎,
饞到連骨頭都要吞了。” “你在夢遊嗎?你之前給她的碗裡不是那麽大一根羊骨頭的?去哪了?”
“當然是被啃乾淨了丟掉了唄,這有啥好稀奇古怪的,你自己去看看垃圾桶裡的......”
潘廷遠一邊指著放在墨小妹跟前那空空如也的垃圾桶,一邊準備反駁我。隨後他之前那種看笑話的詼諧表情逐漸消失殆盡,上揚的嘴角變得凝固,眼睛漸漸鼓的巨大。
剛才她吃飯的樣子我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特別是她那種跟貓貓狗狗一般將臉埋進碗裡的吃法,這不會讓人留不下印象。
“我記得很清楚,我特意給她挑了一塊羊筒骨,希望她能吮吸骨髓補充營養,而且也不會將它卡在喉嚨裡。”潘廷遠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伴隨著巨大的喘氣聲急促說著,“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一定是剛才一下不小心弄掉了對吧?怎麽可能一大塊肉骨頭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我看了一圈,真的沒看到。沙發底下、茶幾下面甚至是電視櫃下面的縫隙中,我都檢查過了,真的沒有看到一丁點骨頭的蹤影。”
潘廷遠如同木偶一般,一屁股巴拉一聲地砸在了旁邊的木子上。巨大的重力使得椅子猛然地往後退,與地板發生了激烈的碰撞,產生了除了人突然落在木椅上的一聲砰響外還有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木與瓷磚摩擦的嘎吱嘎吱聲。
墨晴雪剛才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想必她一定也迅速地反應了過來。首先她之前準備拿紙巾擦拭墨小妹的臉,在得知我們的想法之後表情也變得僵硬,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隨後她也不顧及其他的顧慮,伸出手放入墨小妹的嘴中,試圖從她被掰開的血盆大口中找到她想要看到的東西。
當然指的是那塊不知去了何處的骨頭,隨後我也忍不住走上前去,強大的好奇心趨勢我睜大雙眼,如同一個癡漢一般呆滯地望向這個女孩張大的喉嚨裡。
我的確看到了骨頭,只不過,已經只剩下骨頭碎屑了......
墨小妹全程並沒有任何反抗,她任由墨晴雪掰開她的嘴,使她自己如同看牙科醫生般地張開嘴數秒。直到墨晴雪看到了她想要見到的真相,才慢慢松開手。
和潘廷遠一樣,墨晴雪也後退了幾步,那退步的動作渾渾噩噩,仿佛但凡失足踩到什麽東西就會跌倒一般。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墨晴雪小聲地自言自語道,“這事情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說實話我在看清剛才這個畫面之後實在是令人有些反胃,我感覺我快吐出來了。”
潘廷遠用手扶著牆,有氣無力地回應道。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已經不正常到我甚至認為我現在還在做夢。”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試圖使自己極力保持冷靜,“如果說是我一個人花眼就算了,這是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怪物?她是個怪物嗎?”潘廷遠有些面容失色,他下意識的遠離了墨小妹,“之前那種肆意變化體重的事情還沒有理清楚,現在又來這麽一出?”
“我大概還是太累了,最近遇到的怪事數不勝數,大概我們都需要休息一下了。”
我轉頭看向墨晴雪,她如同犯了錯一般地低著頭,我甚至已經看不見她的臉。她現在一言不發,我很難理解她此時此刻的心境。
在最早看到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生,到現在又出了這種非比尋常的事情,想必不管是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變得不鎮定吧。
我到現在似乎也有了些許麻木,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即使是對於這樣正常人看到絕對會被嚇到尿褲子的事情,我也沒有太激烈的反應了。
一道木頭摩擦聲傳來,林鬱推開了廚房門,走到了我們面前:
“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啊,看上去好熱鬧的樣子,廚房太吵了我在裡面一點都聽不清。”
“林鬱......”
我深吸了一口氣,卡在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就這樣欲言又止。
“廚房裡的飯菜我已經基本安頓好了,你們只需要等待它們冒泡泡就行了。”林鬱將手中的手機拿了起來,上面亮著光顯示著某種信息,“天嗣,我們越好的心理醫生剛才又發消息過來,你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哦對了,我都忘記我自己還有這麽一件事情了,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自己都有些記不太清楚了。
可是眼下這一屁股麻煩事,我不在這裡還真不放心。即便是我相信墨晴雪有足夠的能力來妥善處理好這些事,但我並不希望她以現在這樣的心態來面對這些,我不想讓她自己攪合進來。
我自己倒是挺想出門透透氣了,這個房間實在是充滿了足夠壓抑的氣氛。
“哇,她剛才喝了你煮的湯嗎,碗裡喝的這麽乾淨呀。”林鬱還是注意到了我們的焦點,“廷遠你可真厲害,我們做的飯菜她老是不吃,你一下就做到了讓她乖乖地進食,這下可幫到大忙了。 ”
“林姐,其實我...我剛才給她倒了一碗......”
“林鬱?要不你再陪我去一次吧。”我果斷打斷了潘廷遠含糊的解釋,正好我剛才也有話要跟林鬱說,“有些事你在我旁邊我也更放心一些,你知道的,我怕檢驗結果可能會令人難以接受。”
“噢噢對,我剛才確實就打算跟你一塊的。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出發吧。小墨,幸苦你一下幫忙照顧一下大家吧。”
說罷她轉身走去門口,我也準備跟著她一塊出去,實在是不想再呆在這裡了。
我回頭看去,墨晴雪已經抬起了頭,她神情恍惚地看著我,表情也沒有之前那般僵硬和恐懼了。嘴角似乎有點上揚,看上去就是剛剛微笑過後的感覺,似乎是為了讓林鬱放下心而刻意露出的不屬於她的笑容。
的確剛才林鬱她也沒有另外說什麽,大概是沒有看出來我們剛才這裡經歷了什麽。即使是像她這樣心思細膩的女孩,也沒有在潘廷遠那苦瓜臉上看出破綻,我剛才也沒有注意墨晴雪,一定是她擺出的笑容給了林鬱安全感,這正如同閨蜜間那親切且微妙的關系一般。
嘛,這件事現在就讓她知道也沒啥好處,只會徒增煩惱和擔憂,我會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再告訴她。
在經歷這些事情之後我逐漸感受到了一種無力感,我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撐住這樣的場面,他們現在可能也正需要幫助。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世佳的號碼,希望他能幫助我們。
正好有些事情可能也要和他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