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哥,你就先相信我一回,等到時機成熟之時我們再去做也不遲。”矮個子男人還在那自顧自地給對方打電話,“你先在這裡蓄精養銳,大概還有不到半年你便能出來了。”
陳卓表情麻木地煽動嘴唇,眼神望著自己的腳。我聽不到他的聲音,可是能透過那扇厚實的玻璃窗感覺出他很絕望。
“你怎麽可以這麽就放棄了呢?你之前的辛苦豈不是都白費了?”矮個子空閑出的另一隻手開始揮舞起來,配上他那瘦小的身軀活脫脫地像一個小醜,“趙哥已經沒了,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再赴他的後塵。”
我逐漸的靠近,然而那個小個子男人依舊沒有注意到我,仍然在那裡繪聲繪色地進行交談。
陳卓眼神突然上揚,看到了我。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也並未因此和之前一樣大驚失色。
比起我上次過來看他,他現在已經變得格外的面黃肌瘦,如同幾天沒吃上一頓飽飯一般。四肢似乎都疲軟無力,就連支撐眼皮完全睜開的力氣都誠然沒有。他的黑眼圈湧現了出來,這是之前並沒有的,配上他那面如土色的肌膚,給人完完全全一種行屍走肉的感覺。
我很難想象他這段事件到底經歷了什麽。
他看見了我,依舊用那無力的眼神注視著我,宛如之前就知道我會過來一般。
“陳哥?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陳哥?”
矮個子納悶地放下電話,疑惑地朝我投來目光。
“是你!??”他和以前陳卓的反應如出一轍,“你是上次那個...?”
“原來是你。”
根據我之前的印象我很果斷地就確認了眼前的這個矮個子男人,他正是上次和唐傑狼狽為奸一起陷害我的那個矮東西。
不過那天的當事人還有一個女生,我現在沒有看到她,大概是害怕面對我,但很明顯,這幫人沒有一個能脫得了關系的。
矮個子嚇得連忙後退,慌亂間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電話話筒懸掛在空中。
他向旁邊爬去,似乎有想逃跑的跡象。我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將眼前這個不會超過一百斤的男人一手抓了起來,使其站立。
“我不知道你現在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但你此時此刻最好給我乖乖站在這裡,我還有帳沒找你算的。”我用手指狠狠地指了指他,聲音低沉且不失威嚴地說道,“我知道你會聽我的對吧?所以現在給我安安靜靜地等著。”
從他剛才與陳卓的對話中很明顯能聽出來他現在不敢輕易再惹是生非,況且他已經得罪了我一次,剛剛看見我又被嚇到個半死。想必現在一定緊張到頭腦發熱才對。
我抓住被電線牽在半空的話筒,接著跟陳卓進行電話交流:
“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用挑逗的話語試探他,一方面是為了緩和剛才那壓抑緊張的氣氛,另一方面我通過這種玩笑話來確認他是否真的看到了我,畢竟他現在的狀態和之前相差天地之別。
“鄢哥?是你嗎?我沒有看錯啊。”他用一種極其沙啞的聲線說著,“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你了,近日可好?”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之後才知道他這次是徹底變了樣,他的嗓子正如同他現在的外貌一樣滄桑無力,與其說現在他這種聲音有些令我意外,不如說和之前一樣的聲音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他用著較為禮貌委婉的話語問候著我,除開他的嘶啞聲線外並無異處。只是他這個狀態,
別說之前那個狂氣十足的時期了,就連之前那個尚有活力的姿態都已全然不在。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我終於切回正題,“有些事我需要問你。”
“當然,我會將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你。”
“唐...清權...好像是?你認識這個人對吧?”
“嗯,他是唐傑以前的好朋友,在他們加入唐家之後他便作為唐傑小弟的存在。”
陳卓果然和之前大不一樣了,拋開以前和他說話那陰陽怪氣的謎語人姿態不說,他剛才與我的交談裡,句句話開門見山,知道我要問什麽所以就回答什麽,完全沒有了任何多余的贅述。
“他被人殺掉了,這你是知道的對吧?”
“啊,我剛才聽唐方說過了。”陳卓從容不迫地看向我,語氣有些釋懷,“和唐傑那次一樣,被很殘忍地殺掉了。”
“我聲明一下,唐傑是自殺的,如果你不想繼續在這裡呆下去的話就不要亂說話。”
“當然當然,我只是有些許...好奇。”
“好奇什麽?”我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但我還是得試探性地問他,“可別搞錯了,唐傑是淹死的,而唐清權是被人蓄意謀殺掉的。”
“我知道,可是鄢哥你都見過他們對吧,而且都隻加過一次面,然後他們就......”
“別跟我說什麽陰謀論,你現在一點都嚇不倒我。”
我匆忙打斷了他,果然但凡稍微了解了我的事情的人都會有這樣無端的猜想,不過他們會有這般臆想也無可厚非,況且陳卓還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
他剛才和我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丁點的神情變化,似乎大腦已被理智給充滿。我估計我現在威逼利誘也對他起不了多少的作用了,所以我還是得保持理性使其吐出真相。
“我要問你的是,關於唐清權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是唐傑的狗腿子跟班,我其實並不了解他多少。”陳卓搖了搖頭,用著極其嫌棄的語氣說道,“唐傑在哪他就在哪,我也只是每次和唐傑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看到他。”
“我沒問你這個,我是說你對於他的死亡有多少了解?”
“我也是才知道他被人殺掉了,不過他自己也是活該,之前就是偷竊別人的東西,沒少在自己身上留案底,唐傑後來都不想和他一起,以便名聲受到影響。在唐傑死後,我以為他會因此多多少少收斂一些,畢竟能給他撐腰的人已經不在了,然而我卻在今天聽到了他離世的消息,呵,死有余辜。”
“所以是什麽致使他做出那些事情的動機呢?”我用手指了指後面那個大氣不敢出的矮個子,“你們一定都是相互認識的對吧,所以你們知道的肯定不止這點,對嗎?”
“當然,我也理解不了他為什麽會偷這些東西。難道他也偷鄢哥你的東西了嗎?那他也可真是作惡多端了。”
“你以為我在問你什麽?我不懂他為什麽要做那些事。你就只知道這一些?”
“真的這就是我全部知道的事情,我向天發誓。”
你的誓言毫無擔保可言,居然就這樣隨意的就發了誓,看來神明在你眼中也是一文不值,你也不會擔心自己什麽時候會遭雷劈。
“唐清權劃壞了我的車,一天內做了兩次。”我直接將話題挑明,“我車內的東西沒有少,這單純的只是針對我個人的打擊報復。”
“......我很遺憾聽到你說這些事,不過他也因此贖罪了不是嗎。”
“你管這叫贖罪?我沒有因此收到任何一點賠償,是不是要我從太平軍把他請出來給我賠損失?”
我開始變得怒不可遏,因為陳卓這事不關己的措辭仿佛就是在推卸責任,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我。
可我也不該這麽說話,雖然我說的話也屬於佔理,但我還是秉持死者為大的原則,這麽說話或多或少不合適,我也不清楚怎麽我突然一下就變得如此暴躁起來。
我收回我剛才最後說的話,就當作是上面沒聽見,以後下不為例。
“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啊,這件事真的和我毫無關聯啊。”陳卓的臉上終於湧現出了一點害怕,“我以為他是偷你東西將你給激怒的,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麽憎恨他啊!”
“那我再確認最後一次,你是真的一點其他事都不知道了嗎?”
“千真萬確,我就在這個牢房裡,我怎麽會有控制外面人的權力呢。”
我不認為陳卓是跟我坦言相向,目前他也受到了拘留所的保護,我也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可是有一個人在外面的,興許我能從他那知道點什麽。
我很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終止了和陳卓那冗長且無聊的對話。轉頭看向那個矮個子,他貌似仍然沒有回過神來,一個勁的在那裡抽搐。
“你,跟我來。”我指著他說道,話語簡單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我們去個地方。”
“去...去哪啊?”
“別囉嗦,跟著我來你就知道了,而且你本來就要過來的。”
我隻身一人前往大門口,打開拘留所的門站在外面,回頭望去,他果不其然地跟了上來。
我向之前的派出所走去,他一直跟著我身後,很顯然他此時絲毫不敢造次。
大概走了百米之遠,我轉身來到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子,他也跟著我走了進來。在確認這裡沒有監控攝像頭了之後,我突然轉過身去面朝他,他再度被我嚇到一個哆嗦。
“唐方...是嗎?不錯的名字,誰給你起的?”
“這個...當然是父母給的啊。”矮個子支支吾吾地說道:
“撒謊!這大概就是你人生中的最後一個謊言了。從現在起,我不希望我在聽到任何半個虛假的字!”
我如此惡言相向到,盡管這也並非我的本意,我也不想做到這樣,可是我此刻的內心強迫我做到這樣。
我將他用力地推向牆角,那聲骨架子撞在水泥牆上的聲音格外沉悶,如同屠宰場裡面屠夫拍打豬肉的聲音。我用手指對向他,不停在他鼻子上方用力揮舞著:
“你現在只有這一次機會了,該坦白還是繼續敷衍我,你自己來做出一個不會讓你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