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濤正皺著眉頭在書房翻竹簡書冊找典籍，看到慕雪進來，問道:“你可記得咱家祖傳的《藥典》放在哪裡?”

　　“記得前年你說《藥典》記載荒誕不經，讓搬到雜物房了吧！”慕雪說完，看了一眼桌上刻著“大司藥”的黑木牌子，“父親升官了?”

　　北原濤把牌子掛在書架上，對慕雪說:“咱家祖上歷代就是國藥寺的大司藥，只是為父二十歲便執掌北冥學館，這些年只是掛名‘司藥正’，卻無暇顧及國藥寺。昨日前往宮中進獻龍蜒草，君上讓我重掌國藥寺。”

　　慕雪幫父親收起一冊散在桌上的竹簡，放上書架，看著“大司藥”木牌，問道:“那父親豈不是沒時間去學館了?”

　　北原濤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北冥只有咱們家族世代執掌國藥寺，別人怕是無法讀懂《藥典》，君上自會另覓合適人選前去學館任職。”

　　聽父親說學館要換學正，慕雪忙問“君上會派誰來學館?”

　　北原濤說道:“應該是陸子寒的父親陸仲遊，他是北冥五位六品宗師中，除我以外最年輕的！”

　　慕雪撅著嘴說:“彭渙師父也是六品宗師，為什麽不讓他當學正?”

　　“彭渙不是北冥貴族，而是從中土來的遊俠宗師，年輕時候君上也沒讓他做過學正，現在已經六十歲了，怕是學館執事也做不多久了。宗師也是凡人，無法超脫生老病死！”北原濤說完搖搖頭，前去雜貨房找《藥典》。

　　慕雪一個人呆呆站在書房，喃喃自語道:“凡人無法超越生死。”

　　“父親，我進境到四品了！”慕雪跑著出了書房門，看到北原濤正抱著一堆竹簡冊往書房走。

　　慕雪上前要接父親懷抱的竹簡，北原濤忙避讓開，“上面好多塵土，你別碰！”回書房放下書冊，北原濤接著說:“十七歲進四品大成境界，也算比較早了。”

　　慕雪問道:“四品破境是惜生死，父親為何不早跟我說?”

　　北原濤微微一笑，“別人可以教你技藝，卻無法給你領悟，若是早跟你說，你只會離破境越來越遠。天下如此多六品宗師不能破境，也許正是過早執念於破境。”

　　慕雪拿起一冊竹簡用布擦拭著，好奇地問道:“父親是什麽時候進四品境界的?”

　　“十六歲”，北原濤接過慕雪遞過來的擦完的竹簡，轉身放到書架上。

　　慕雪停下手裡的活，興奮地問:“那父親當年是陪公子去中土觀禮，回來後就做學館學正了嗎?”

　　北原濤苦笑著說:“那年去中土觀禮的公子大鯤，就是當今的君上，而當年陪公子大鯤前去中土觀禮的，便是當今大司農鄒淵！”

　　鄒淵比北原濤早幾天突破四品境界，館主就把他舉薦給國君，由他陪同公子前往中土觀禮。時任學館學正的鄒渝，正是鄒淵的父親。當北原濤突破四品境界時，鄒淵已經陪公子出發前往中土，也因此錯過了中土觀禮。

　　北原濤十六歲隨父親進了國藥寺，任司藥正。十八歲破境到五品初境，國君讓北原濤前去做了學館教習，當時的學館執事就是四十歲的六品宗師彭渙。北原濤在二十歲時進入六品宗師境界，國君見他如此年輕就達到六品宗師境界，便任用他做了學正。

　　五年前慕雪的祖父離世後，大司藥之職便一直空缺至今。因為龍蜒草再現，國藥寺急需當家大司藥，國君這才讓他再次回去。

　　北原濤二十歲時就已經突破六品宗師境界，

而鄒淵二十歲達到五品境界後便再無突破，至今依舊是五品境界。　　只因五品境界與六品宗師境界間，有一條幾乎無法逾越的生死鴻溝，所以天下習武者中，有無數人達到五品境界後，便再無寸進。

　　“聽彭渙師父說，龍蜒草能幫助破境。那麽父親不久便是七品大宗師了吧?”慕雪饒有興致的問。

　　北原濤放下手中的竹簡，看了一眼窗外，語重心長地對慕雪說:“相傳龍蜒丹確實可以幫人提升境界，卻沒有人試過。萬一不能破境，龍蜒草的靈力充斥，會讓人爆體身亡。”北原濤說完離開了書房。

　　原來龍蜒草只是傳說中的仙草，在《藥典》中有這樣的記載，“龍蜒草，上古靈草藥，多生在有毒蟲出入的陡峭懸崖處，花開時節可用來煉製龍蜒丹，有提升境界起死回生之效”。

　　數百年來，誰也沒見過龍蜒草，都以為這是本不存在的仙藥。這次北原慕雪把公孫豐采到龍蜒草交給父親後，曾讓北原濤驚歎不已。

　　公孫豐回到家，拿出彭渙給他的竹簡，按照上面說的方法，導氣吐納，頓覺神清氣爽。

　　次日清晨，公孫豐用過早飯後來到學館，看到學館門口聚集了十幾名弟子。

　　只聽費勞說道:“他一個商人的兒子，又不是我們北冥的貴族子弟，怎麽能有資格成為內門弟子?”弟子中也有幾人跟著附和。

　　看到公孫豐來到近前，費勞攔住他，說道:“憑你也想成為內門弟子，你敢跟我在這裡一決生死嗎?”

　　公孫豐看了一眼費勞，確認是二品入門境界，不再理會他，徑直往學館裡面走去。

　　低境界的人無法感應到高境界者的實力，高境界者一眼便能看清低境界者是幾品境界。但是，對於同境界者來說，誰也看不出誰的高低。所以公孫豐能確認費勞是二品境界，費勞卻看不出公孫豐已經到了三品小成境界。

　　公孫豐自顧在前面走，費勞在後面追，拐彎抹角來到了執事廳前。

　　離試煉開始還有一個時辰，因時間尚早，學正和執事都沒到，早來弟子們把的試煉台團團圍住。試煉台是每年試煉臨時搭建的高台，有一面正挨在境湖邊上。

　　弟子中多數是二品境界，看不清公孫豐的境界，以為跟自己同為二品入門境界，便跟著起哄。有個別三品弟子，看到公孫豐境界不低於自己，卻也願意看熱鬧，想看費勞出醜的樣子，並不吱聲。

　　費勞繼續挑釁道:“懦夫，就知道你不敢打，賤民就是賤民，進了貴族學館也是賤民！”

　　公孫豐心想，你把我擠落山崖，我還沒跟你算帳呢?想到此處，縱身一躍，上了試煉台。

　　“在下中土商人之子公孫豐，請指教！”公孫豐雙手一揖。

　　費勞冷笑一聲，說道:“在下北冥曲邑大夫之子費勞，請指教！”費勞看公孫豐手中沒拿劍，問道:“你的劍呢?”

　　公孫豐哈哈大笑，“我又不取你性命，何須用劍?”

　　費勞聞言大怒，拔劍便刺，招招奪命。公孫豐輾轉騰挪輕松避讓，並不還手。

　　大約一炷香時間後，只見費勞面紅耳赤，咬牙切齒，雙手舉著劍，踉蹌著衝向公孫豐。

　　公孫豐瞅準位置，故意等費勞劍尖就要碰到衣服時再飛身躲閃，卻是太過大意，閃躲有少許遲緩，被劍尖蹭了一下衣角。

　　費勞一劍刺空，收手不及，舉劍直衝向境湖，眼看要衝到試煉台邊了，卻因體力不支癱坐在地。

　　看到公孫豐正在身體背對著自己，費勞站起身來，剛要舉劍偷襲。只見公孫豐驀地回身，雙掌向前貫出，冰霜之氣湧出。

　　費勞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噗通”一聲掉進了境湖裡。

　　就在公孫豐從試煉台縱身跳下的一瞬間，擦過他的身體，一個白影衝進境湖。

　　只見費勞奄奄一息地被抱出來，放在地上。

　　“見過方教習！”眾弟子對著先前下水救人的白衣人行禮。此人便是教習方漠，年齡四十歲左右，五品境界。

　　方漠走到公孫豐跟前，步步緊逼，“同門切磋不能點到為止嗎?費勞遭境湖反噬而死，你滿意了?”說著將公孫豐推倒在地。

　　方漠追上一步，剛又要動手，突然身體猛然彈開，向後飛出兩丈有余。而就在方漠剛剛站立的位置上，飛來三枚冰錐，深深扎在地上，轉眼消失不見。公孫豐爬起身來，正揉著手臂，看到彭渙走了過來，忙走上前行禮。

　　彭渙看了一眼地上的費勞，對著方漠說道，“方教習，你前番為了幾張毛皮，私自差遣二品弟子去巨獸山狩獵，險些害公孫豐丟了性命。念你執教十余年，我本不打算追究你！哪知今日竟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我定要稟明學正大人，讓他處置於你！”

　　方漠做學館的教習，每個月雖說也有十貫錢的月俸，卻還是買不起鹽。聽到彭渙責怪，方漠心有不甘地說:“你有公孫簡每年賄賂你的三鬥鹽，當然可以說風涼話！”

　　彭渙氣憤地說:“你原是費大夫家舉薦給學館的，心中偏護費勞，情有可原。可這次明明是費勞肆意挑釁，公孫豐為求自保才出手，你怎可責打公孫豐?”

　　方漠冷笑道:“我偏護費勞，那你呢?你沒偏護公孫豐嗎?”

　　彭渙長歎一聲，一摔衣袖進了執事廳。

　　弟子們議論紛紛，都知道鹽的珍貴，除了在學館能吃到有鹽的餐食，誰家也沒有鹽吃。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彭渙師父不好，還是方教習不好。

　　北冥國深處內陸，並不產鹽，每年都是公孫簡的商隊，從東蕪千裡迢迢運來鹽，還要把大半賣給國君。賣給諸位大夫士族的鹽，又只要動物毛皮不收錢幣。教習方漠由於需要在學館執教，沒時間出去打獵獲取獵物的毛皮，這才暗中指使部分二品弟子替他去巨獸山打獵。

　　眼看就要到試煉時間了，學館學正北原濤姍姍來遲。

　　方漠看見北原濤來了，走到北原濤跟前惡人先告狀，說道:“學正大人，公孫豐將二品弟子費勞打落境湖，費勞遭境湖反噬致死，我責怪了公孫豐幾句，彭渙執事便要處置我，還望學正大人還我公道！”

　　北原濤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費勞，對方漠說:“讓他起來吧，他並沒有遭境湖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