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簡的商隊正在去涼城的路上行進,四五十人簇擁著十幾輛車,排成了長長的隊伍。
商隊領頭的是五品境界的獨眼阿丙,他看到天空烏雲密布,對著旁邊騎白馬的季盈說:“少主,看樣子馬上要降大雨,你去問問主公是不是要在這裡支帳篷!”
季盈騎馬跑到商隊最後面,對著馬車裡說:“父親,丙叔說馬上要有大雨,讓我問你,咱們要不要支帳篷避雨?”
打開車轎簾,公孫簡探出頭來看了看天空,立刻說道:“很快就有大雨,快讓商隊衝上前面山坡,去山頂高地支帳篷!”
公孫簡帶商隊每年都路過這裡,算起來走了十幾趟了,清楚這附近每一處的地形。商隊很快爬上了山坡,山頂是一片平整空曠的土地。阿丙帶著大夥一起,兩三人撐一個帳篷,好在每輛車上都配備帳篷,很快十幾頂帳篷就在山上安營扎寨了。
季盈牽著馬要拴在一棵樹上,公孫簡讓他趕緊牽過來,拴在了馬車邊上。父子二人在馬車上搭了一塊大油布,把整個馬車連著馬遮了起來。
“哢嚓嚓”一聲炸雷,把季盈要拴馬的那棵樹齊腰劈斷,轉瞬間雨落傾盆。商隊的人望著山坡間一瀉而下的瀑布,都明白公孫簡為什麽要他們在山頂扎帳篷了。
馬車裡,季盈問父親離涼城還有多遠。公孫簡說道:“此處離涼城只有五十多裡,等雨歇了,咱們往前面再走三四十裡,爭取天黑前就趕到你二哥新建的行館!”
季盈好奇地問:“聽費大夫說我二哥新建的行館很大,有咱們中土的華夏商館大嗎?”
公孫簡敷衍地說:“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漠正冒雨騎馬趕路,經過帳篷時,阿丙喊道:“這麽大的雨,進來避避雨再走吧!”方漠看了一眼,沒有應聲,繼續催馬前行。他得趕到曲邑去報喪,不敢停留。
雨一直下,其中一個帳篷裡,有三個商隊的腳夫正在吃著乾糧,聊著家常。其中有一個叫黑子的說:“等咱這趟貨到了涼城,主公給我算了工錢,我就蓋三間房,再娶個媳婦伺候我娘!”
旁邊有個矮個子說:“行了吧你,等你有了媳婦,娶了新娘忘了老娘,沒準早把你娘趕出去了!”黑子憋紅了臉說著“不能”,大夥哄堂大笑。
商隊中就有幾名去年從北冥國雇的腳夫,跟著公孫簡經西域後去中土,再從中土到東蕪,然後從東蕪回北冥。公孫簡給他們的工錢是一天五百錢,不管商隊走不走商,都按天算錢,一年下來就是一百八十貫。如果有人在行商路上出現意外死亡,公孫簡給他的家屬五百貫的撫恤金。
雖說公孫簡行商二十余年,沿路各官府山寨都打點熟絡了,一般不會出什麽意外,但是誰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所以能跟商隊背井離鄉的,都是拿命換錢的,公孫簡從來不虧欠任何人的工錢。一趟下來,商隊腳夫除非年紀大了回家養老,年輕的都繼續跟隨商隊。二十幾年來,商隊越來越壯大,從一開始的五輛車跑商路,到現在已經十五輛車了。如果這趟順利,還有可能增加車輛。
一個時辰後,雨過天晴,天空中掛出了一彎彩虹。公孫簡吩咐生火做飯,讓季盈去前面看看道路如何。過了一刻鍾,季盈回來說,前面山下道路被暴雨衝垮,可能商隊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七月流火,正午的陽光依舊毒辣,吃過午飯後大家就地小憩。商隊腳夫們依舊收了帳篷,公孫簡看了看車上的貨物,
說道:“季盈,你帶幾個人到山下去,先去把路修一下,其余人等就地等候!”
方漠冒雨快馬加鞭,翻過兩座山坡後,雨終於停了。他擰了一下濕衣服上的水,然後頂著烈日繼續趕路,終於在日落前到了曲邑城。
到了曲邑大夫費興府門口,方漠翻身下馬,顧不上門房通報,闖了進去,進門正好碰上費勞手拿著一隻瓷罐把玩。“費大夫在家嗎?”方漠邊往裡走邊說。
費勞看到方漠到來,忙上前說,“我父親去查看護城河去了,方教習找他有什麽要緊的事?”
方漠把夜間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說道玉卿替公孫豐擋劍身亡,費勞把手裡的瓷罐摔在了地上,憤怒地說道:“我就知道,公孫豐就是個喪門星,只要跟他沾邊的人,都沒好下場!”
早有下人把玉卿出事的消息告訴費夫人,老太太一聽到就暈了過去,家丁趕緊扶到床上躺下。
費勞讓下人去找父親回來,把方漠安排到客房用飯休息,自己在院子裡坐立不安。費勞想帶人去教訓公孫豐,他知道父親就在城牆上查看四周護城河,自己現在不敢去調守城將士,只能帶幾個家丁去。
“馬八,劉九,帶上幾個人,咱們這就去找公孫豐算帳去!”費勞對著府裡的兩個護院說。
那個馬八的對費勞說:“天都快黑了,要不咱們還是等家主回來,看家主怎麽安排,再做定奪吧!”
“定什麽奪?抄家夥,現在就走!”費勞不耐煩地說。
道路崎嶇,幸虧有朦朧月色。兩名護院騎馬在前面開路,費勞坐在馬車裡,後面跟著七八名家奴院工扛著木棍一路小跑。
白天剛下過暴雨,路上泥濘不堪,還有許多坑窪。 馬車顛簸了幾下,在一處水坑邊,車軲轆陷了進去。費勞讓隨行下人們都過來推車,大夥連夜趕路奔波本就疲憊,費勞又罵罵咧咧,於是都故意不盡力,車軲轆越陷越深。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費勞隻好停止趕路,吩咐大家原地休息。眾人這才去路邊,找乾淨地方歇腳,叫苦聲不斷,這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碰上這麽個少東家。
費勞在車中睡了一覺,突然被噩夢嚇醒。他揉了揉眼睛,下車走了十幾步,來到路邊剛要方便,草叢裡竄出去一隻鹿。費勞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緊閉雙眼,嘴裡念叨著說:“玉卿啊,我的好妹妹!你活著時候,哥待你不錯,你可千萬不能嚇哥!”
馬八劉九聽到費勞大叫,忙過來看看怎麽回事。等他們過來,看周圍什麽也沒有,只有費勞自己坐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也就不做聲,站在費勞身後邊等著吩咐。
費勞念罷多時,睜開眼看了看,什麽都沒有,就是自己嚇自己。突然感覺身後有聲響,猛然回頭一看,見身後站著兩個人,嚇得登時昏厥倒地。
馬八劉九二人四目相對,帶著滿頭的問號,把費勞抬回了馬車上,這才發現費勞的褲子都濕了。
一夜無事,次日清晨,天光大亮,費興的馬車趕上了費勞帶著的家丁,兩撥人馬合到一起用過早飯。曲邑大夫費興對費勞說道:“我帶幾個人去就接回玉卿,你就別去添亂了,趕緊回家吧!”
費勞用手擦了一下滿是泥土的臉,撇著大嘴說:“我不去哪能行?,我得去教訓教訓公孫豐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