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朝思暮想的主子回來了,鳳羽房的二十四位丫鬟,把特地前來告知此事的小安子衣服都給抓破了。
小安子是曹府雜役,尚且舞象之年。元正十年,魏王曹曄去襄州拜訪老友時,回來的半道上,買下了當時被爹插草賤賣的他。
現在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平日裡所接觸的人只有曹府的大管家和其他雜役老哥們。
王妃又不可正眼瞧,跟隨的丫鬟們又個個都是趾高氣昂的主兒,男女之事懵懵懂懂,這還是從那些老油子口中略知一二的。
今日倒好,自己屁顛屁顛的跑到幾乎沒有踏足機會卻又心生向往的‘棲鳳小築’來,告訴扶風郡王歸來的好消息。
那些自小王爺遭遇不測後無精打采以淚洗面的漂亮姐姐們,一股腦的都湧了上來,將他圍得團團轉,看的小安子眼花繚亂,滿臉羞紅。呼吸一口,連空氣都是這些漂亮姐姐們香甜的味道。
這棲鳳小築的二十四位丫鬟,音顰相貌都是經過曹府老媽子在大章九道二十四州精挑細選,嚴格培訓出來的。
就拿棲鳳小築的四大管事來說,模樣都是美人兒中的尖果兒。
‘妙春’善醫,善推拿按摩,‘夏蟬’善才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秋容’善學術,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被稱之為‘女先生’,‘冬笙’善樂,能歌載舞,精通音律。
一聽說自己牽腸掛肚的主子終於回來了,這二十四位丫鬟們激動的無以複加,如那待字閨中出嫁的黃花丫頭,倒是忐忑起來了。
她們跑到自己房間去,穿上春節才舍得拿出來的新衣裳,更有者,攢下閑錢準備以後做嫁妝的小丫頭狠下心來為自己置辦一身堪比千金小姐的奢華裝扮。
擦上貴賤各有的胭脂,口含唇脂,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發簪發墜,叮叮當當。
只是,還未等到主子歸來,個個兒都忍不住哭花了精心打扮的妝容,邊哭還繼續往自己臉上抹胭脂水粉。
在這被稱之為‘棲鳳小築’的別院裡,充斥著鬼哭狼嚎的泣聲,此起彼伏,讓別人看來,以為是這家死了主人。
這樣的情況並非第一次了,上次還是主子失蹤的那幾天。
這次哭聲非同以往,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
世間若有降妖伏魔的神明,聽到這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也會心驚膽戰。可能會想,我滴龜龜,此地厲鬼哭泣之重,惹不起惹不起。
立秋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天氣尚有悶熱。
女子柔弱,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更是曬不得。可現在誰還顧得了這些,頂著炎熱的太陽,列好夾道歡迎的陣仗,等候著主子的歸來。
她們不清楚主子失蹤這兩年去做了什麽,閑言碎語也聽別人說過,有的說主子半路遇害了,有的說主子回祖地祭祀後不願再回來。也有的說主子在處理重要事務。
總之,聽到的都不是什麽好消息,現在主子回來了,以她們對主子的了解,她們要給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能給主子丟臉。
這些單純的小姑娘也想入非非,主子會以什麽打扮出現呢,肯定少不了的好衣裳。甚至還會有一支敲鑼打鼓的隊伍,主子就是喜歡熱鬧,喜歡給自己造勢。
但真到現目前兒時,個個如喪考妣似的,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因為這二十四房丫鬟看到他們朝思暮想的主子回來時,卻衣衫襤褸,膚黑枯瘦。難以接受的她們,哭聲滔天,跪地不起。
“好了好了,爺我都回來了,別哭了,”曹鳳瑜此時恢復了以往的笑臉,溫柔的把一個個都饞扶起來。
剛把後一個扶起來,前一個又哭的倒下來了。
曹鳳瑜萬般無奈,她們哭自己也心疼,畢竟自己是出了名兒的憐香惜玉。故作嚴肅道:“你們再不起來我真要生氣了。”
各位丫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哭啼啼的站起身來。
“主子,你怎麽成這樣了,黑不溜秋的,”冬笙哭的眼淚汪汪,本身她就是一個溫柔似水的姑娘。
冬笙在二十四房丫鬟裡年紀算最小的了,心思也是最為單純的一個。現在也沾了些許的煙火氣,衣服倒是漂亮,只是這化妝水平與其他人比起來簡直是天門神仙和老農打架。
她的素顏如出水芙蓉般的清純,現在倒好,兩條黛眉長短粗細都不同,胭脂厚的一動都能掉下粉來,再加上這止不住的眼淚,原本楚楚動人的俊俏模樣完全變成了人模鬼樣。
“冬笙不哭,冬笙不哭,爺這不還活得好好的嘛。我得到了高人的指點,說歷經一番磨難,對自己有所幫助。”
曹鳳瑜摸了摸鼻尖說道。
扶風郡王最見不得美人哭,捧著冬笙的小臉兒,給她擦了擦眼淚,兩個拇指從她臉上揩下來一大塊胭脂水粉。
“我不信!”冬笙抿嘴委屈的很,大聲哭了起來。她應該是二十四房丫鬟哭的最撕心裂肺的了。
曹鳳瑜實在是沒招了,向最為年長的秋容投來求助的目光。
“主子,遊鳳池已經備好溫泉水了,您去沐浴更衣吧。”
相較於其他人,秋容還算得上正常,不想其他人那般打扮的隆重,還是和兩年前那樣,用滿腹詩書的氣質來襯托衣品。
她是二十四房丫鬟裡與曹鳳瑜相處最早的。小時候曹鳳瑜膽子很小,都是她抱著曹鳳瑜給他講故事哄他入睡。
棲鳳小築裡只要能有名字的,基本上都有一個‘鳳’,對應扶風郡王的姓名。
遊鳳池用市井話兒來說就是澡堂子,畢竟是權傾中原的藩王之子,又是皇帝禦封的郡王,這澡堂子可不能跌份兒。
這遊鳳池之大對得起它的名字, 確實能遊得開鳳凰。八丈寬,八丈長,四四方方。四角有鎏金鳳像,伸開羽翼,有衝天之勢。鳳喙銜青銅香爐,嫋嫋升起,凝氣安神。
二十四房丫鬟除了四大管事之外選其六,為曹鳳瑜準備梳洗用品和配得上王爺身份的衣服。
冬笙親自為曹鳳瑜脫下破爛髒汙的長衫,她看到主子古銅色皮膚的後背時,心如刀絞的捂住嘴巴。眼淚滑過手指,心疼的掉落。
以前都是她為曹鳳瑜寬衣解帶,她很喜歡看他的背,皮膚白皙,脊背線條極美。有時候,生了調皮之心,就用手指劃過脊柱溝,嬌羞不已。
可是現在,除了心痛別無其他。她看到的,除了膚色變黑之外,最痛心的還是背上不計其數,大小長短不一的疤痕。
她撫摸著曹鳳瑜傷痕累累的後背,痛心道:“主子,你這兩年怎麽了,怎麽會受這麽多傷?”
曹鳳瑜沉默著無奈苦笑,他不願意回首那兩年的噩夢,至於身上的傷疤,每道疤都記憶尤深,共九九八十一道疤!
“主子,我之前調配過一種藥膏,塗抹得當,只需半年這些疤痕便可消除。”
妙春妙春,名字取之妙手回春,她的醫術已成大家。
遊鳳池的溫泉水添加了妙春親手調製的舒經活絡的藥物,曹鳳瑜泡在裡邊閉目養神。
精通音律的夏蟬在背後的屏風外彈奏古箏,音悠悠長鳴。
眼前那道屏風後面是穿著紅裝起舞的冬笙,舞的是‘霓裳羽衣’,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曹鳳瑜看得怔怔出神,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