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五戰區右翼，第33集團軍襄河北岸，長壽店前沿阻擊陣地上，除了少數警戒的士兵之外。

　大部分55軍74師的官兵都進入了沉睡當中。

　雖然不知道對面鍾祥的日軍什麽時候進攻，但人總得要睡覺的，不睡覺第二天哪來的精力?

　阻擊陣地前已經挖了數條反坦克壕，還拉起了鐵絲網，清理了射界，確保日軍衝過來的時候，無所遁形。

　半永久的工事，隱藏地下的火力點，形成交叉的火力點，足以讓日軍的有來無回。

　面對武裝到牙齒的日軍，西北軍出身的第74師跟中央軍嫡系部隊不能相比。

　歷經數次大戰，74師官兵不足七千人。

　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指揮部內，師長李漢章是愁眉緊鎖，根據前沿偵查得知。

　自己即將面對的日軍有近三萬人，除了日軍一個整師團，還有從華中抽掉過來一支部隊。

　這麽大一股敵人，對74師來說，這是絕對實力的碾壓。

　三天前，集團軍司令部突然啟用新的密電碼，並且要求舊的密電碼繼續使用，要求編寫假的匯報內容，真正的聯絡使用的是新的密電碼。

　他不明白，大戰在即，為何突然更換密電碼，這是給下面的指揮造成錯亂嗎?

　但是作為軍人，他也知道，一旦密電碼被人破譯，己方的行動就掌握在敵人手裡了。

　這仗打起來是肯定要吃大虧的。

　雖然對於突然更換密電碼有些不快，因為太突然了，幾乎沒有給下面任何時間準備。

　但他還是服從了命令。

　“師座，您去睡一會兒吧，這邊我替您盯著，一有動靜，我就叫醒您。”副官走過來，在他耳邊輕聲道。

　李漢章一抬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夜裡一點多了，按照時間算的話，此時應該是5月1號了。

　“我就在隔壁，有事第一時間通知我。”李漢章點了點頭道。

　……

　陣地不遠處是一大片的良田，微風吹動，綠油油的麥田如同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天邊的一絲月光被烏雲遮住了，天更黑了。

　沙沙……

　這是什麽聲音?

　一泡尿憋醒的小戰士福根，撒完尿，哆嗦了一下，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嚇得他趕緊跑回塹壕的防炮洞，將自己的班長給叫醒了。

　“班長，你聽，這是什麽聲音?”

　“啥，有動靜?”班長聞言，一骨碌的坐了起來，聽了一下，耳邊除了風聲之外，哪有什麽其他的聲音。

　“啥子動靜，你別神經過敏了，趕緊睡覺，一會兒早上起來換班。”班長攏了一下袖子，又抱著槍，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福根覺得自己沒聽錯，他又再一次跑了出來，往自己剛才撒尿的方向跑了過去。

　趴在地上。

　那個聲音又來了。

　很齊，很近，就像是無數隻螞蟻排著隊在心口上撓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呼啦啦……

　福根眼神不好，有夜盲症，但耳朵不差，他以前在陣地上絕對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

　他再一次返回塹壕裡防炮洞中，把剛迷糊過去的班長給推醒了。“班長，我覺得這聲音有問題。”

　“福根兒，你抽什麽風，行不行老子一腳把你踹出去，滾，別打擾大家睡覺！”邊上人高馬大的機槍手不滿了，一睜眼，張嘴就罵道。

　“趙驢子，你幹什麽人，福根兒那是咱們班的福將，你忘了要沒他，咱們班早就死好幾回了……”

　“都被吵吵了，福根兒，我陪你去看看。”班長一想起這個來，坐起來，招呼福根一聲，兩人貓著腰出了防炮洞。

　兩人來到剛才福根兒撒尿的地方，這裡已經是陣地的前沿了，因為射界被掃清了。

　這裡白天的視野是極好的，但是在晚上，天太黑，那就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了。

　班長的耳朵沒有福根的好，但他沒有夜盲症，比福根看得遠一些，但也僅僅是陣地前二三十米左右的區域。

　國軍窮呀，按照規矩，前沿陣地是要配探照燈的，尤其大戰在即，沒有探照燈，那很容易在夜裡被偷襲的。

　至於說照明彈，那就不用考慮了，照明彈更金貴，日本人都不怎麽舍得用，國軍想用，沒有呀！

　沒有探照燈，沒有照明彈，怎麽辦，咱還有手電筒呀！

　這可是班長身上最值錢的一件家當了。

　班長小心翼翼的從隨身的袋子裡取出手電筒，推上開關，驟然一道光束射向了陣地對面。

　還不等班長適應燈光。

　突然，他就看到對面的麥田內一個火星閃了一下，班長經歷多次大戰，自然認出來，那是槍焰！

　緊跟著聽到一聲清脆的槍聲。

　手電筒應聲熄滅！

　是鬼子！

　班長一把撿起地上的手電筒，一把拉住福根就往身後的陣地跑:“快，小鬼子來了。”

　槍聲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整個阻擊陣地瞬間就如同一滴水進了油鍋，迅速的沸騰了起來。

　“哪裡打槍，哪裡打槍……”負責陣地指揮的連長，提著槍從指揮所裡衝了出來。

　“小鬼子，全都是小鬼子……”

　除了福根的喊聲，還有就是因為槍聲而暴露自身的日軍，紛紛從麥田中衝了出來。

　咚咚……

　迫擊炮發出的聲音。

　炮彈落在國軍的陣地上，爆炸聲傳來。

　戰鬥瞬間爆發。

　日軍從麥田中衝了出來，對國軍的防禦陣地發動了如同潮水一般的猛烈攻擊。

　大戰的序幕拉開了。

　……

　熟睡中的羅耀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他打開門，門口站著的是溫學仁和楊思二人。

　“剛接到的戰報，日軍動手了，從鍾祥方向出動，對我駐守長壽店的第33集團軍55軍74師防禦陣地悍然發動了進攻，不到半小時，前沿陣地就失守了！”楊思匯報道。

　“終於來了。”羅耀點了點頭，雖然五戰區的戰略有些保守，但也是給予五戰區自身的實力而做出的決定。

　這個他也能夠理解。

　被動挨打雖然很不讓人舒服，但整個抗戰的戰略都是如此，國軍根本不具備跟日軍在野戰中決戰的條件。

　“組長，日軍一旦發動，就不會再隱瞞了，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兒。”

　“嗯，偵聽工作要加強，還有，我們的安全工作也要注意，尤其是防空方面，我們是有一定優勢的。”羅耀想了一下，吩咐道。

　“是。”

　……

　除了襄河方向，日軍還從信陽方向向國軍發起猛烈進攻，天亮之後，日軍還出動了飛機轟炸。

　在日軍猛烈的攻勢下。

　國軍很快丟失大片陣地，不斷的後撤，戰報如同雪片似的往老河口戰區司令長官部而來。

　日軍的攻勢之猛烈，前進速度之快，令五戰區的一眾將官們始料未及，顯然，為了這一戰，日軍籌備和謀劃多時了。

　本來如果岡村寧次不調走的話，這一仗應該是由他指揮的，這些準備工作顯然也是他在任的時候做的。

　園部和一郎才上任不到一個月，估計部隊情況都還沒摸清楚了，根本組織不了這麽大的一次會戰行動。

　這一切都是岡村寧次給他把一切都規劃好了，園部和一郎撿了一個大便宜。

　求援電話和電報不斷湧來。

　饒是五戰區早已做了針對性的布置，在日軍的強大的炮火和製空權下，陣地就跟紙糊的似的，一捅就破。

　當然，國軍打的還是很英勇的，陣地都是反覆爭奪，才最終易手，傷亡的數字更是直線上升。

　……

　山城·黃角埡，劉家花園。

　“慧姐，剛得到的消息，五戰區那邊已經打起來了。”薑筱雨抱著文件走進宮慧的辦公室匯報道。

　“我知道了，對於柳生義澤的情況可有進展?”宮慧點了點頭，打是早晚的時候，早一點兒來，總比懸在頭上好。

　“關鍵詞太少，指向性不明，想要從這麽多的消息中找出有價值的線索，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關鍵詞再出現偏差的話，那就更難了。”薑筱雨道。

　“我不是聽你分析困難的， 我要的是結果。”宮慧嚴厲的質問一聲。

　薑筱雨咂了一下舌頭，趕緊說道:“根據去年一年華北地區發生的跟日特事件的匯總，能夠被日軍稱的上大功，有日軍情報部門參與的，大概有這麽三件……”

　“為什麽只有跟軍統或者國軍接觸的事件，中共方面呢?”宮慧一邊聽薑筱雨解釋，一邊翻看她列舉出來的事件，從上到下，幾乎找不到一件跟中共有關的。

　“中共方面的情況，我們這邊雖然有統計，但大多語焉不詳，而且他們擅長避重就輕，明明就是殺了幾個小鬼子，端了一兩個炮樓之類的，也能吹噓成大勝，且報喜不報憂，所以，我覺得他們的不太可靠，就沒有列入其中。”薑筱雨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

　宮慧點了點頭，她也認同這一個觀點，其實國軍當中，很多人都是這個觀點，不展開贅述了:“不要隻盯著國軍，中共那邊吃過虧的，也要查一下。”

　“是，我這就去調閱資料，進行篩查分析。”薑筱雨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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