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侍女竟然從長公主的神色之間,感知到了一絲莫名地輕松。
她跟著長公主太多年。
可以說,她才是這個世上最了解長公主的人。
也正因為如此,她心裡很清楚,長公主要殺范閑的心,有多決絕,有多堅定,有多狠辣。
可以說,幾乎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
剛剛聽聞范閑沒有死在江南,反而活了下來,長公主無形間透露出來的那一絲極為微弱的輕松之意,肯定是自己的錯覺。
一定是錯覺!
長公主接下來的沉默,以及那種冰冷的氣場,帶著毫不掩飾地,針對范閑的殺意,這讓侍女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測。
自己一定是產生了錯覺。
其實,她方才也沒有仔細看清楚長公主的神色。
也不敢一直盯著長公主的臉看。
那是大逆不道之罪!
要殺頭的!
對於長公主的那一絲輕松,只不過是她跟隨長公主多年,養成的一種隱形地,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感知。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方才的感知,其實並沒有錯。
“你先退下吧,繼續關注范閑的行蹤!”
“是!”侍女微微盈了一禮,然後退了出去。
長公主扶了一下膝上的棉襖毯子,輕輕偏斜著抬頭,瞥了一眼侍女離去的背影,眼角微微眯了一下。
其間閃過莫名神色。
帶著一絲隱藏得極好的殺意。
鑒查院。
“剛剛接到伊利島暗探消息,伊利島的海盜會在今日突襲江南,登陸地點就在錢塘樓一帶,不知他們從何處得來的消息,竟然提前得知范閑今日會去錢塘樓觀一線潮。”
影子急急忙忙趕來,將這消息告訴陳萍萍,可陳萍萍卻好似沒有聽進去一般。
毫不在意。
見狀,影子也似乎明白了什麽,等候在一旁,安靜得像是一粒渺小的,毫不起眼塵埃。
就算瞥過一眼,也會立即從腦海之中忘掉。
許久,陳萍萍放下手中的紅樓,終於開口說話了。
“好書!奇書!”語氣中透露出極高的讚賞之意。
停頓了一下,又沉默了會兒,陳萍萍繼續說道:“但與他的氣質、性格,都極為不符,倒像是從何處抄來的。”
影子沉默著,沒有接話。
也不知道該怎麽接。
放下紅樓,端起旁邊案幾上的茶水,茗了一口,“伊利島的海盜,驍勇善戰,統一用刀,而且其刀法詭異,不像是中原功夫,其綜合實力,尚在江南三大世家五大豪族之上,最重要的是,他們還佔了海上地勢之利。”
一邊說著,陳萍萍放下茶盞,又拿起來紅樓,繼續說道:“但就憑那八百人,要想殺范閑,還遠遠不夠,倒是可以幫助范閑練練手。他剛剛破境,踏入九品境界,雖然戰力強大,一舉登上琅琊榜第九,但還需好好磨練一番,穩固境界。”
最後,陳萍萍又總結了一句:“這八百海盜,剛剛好!”
“情報顯示,海盜首領,那個九品刀客,也此次親自來了。”影子沙啞著說道。
陳萍萍眨了兩下眼睛,“范閑在澹州滅了兩夥海盜,都是伊利島的分支,其首領此次親自出手,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在琅琊榜排行第十七!比藍衣還要高兩個階次。”影子再次說道。
“要不,咱倆再賭一次?我賭,這九品刀客現在接不住藍衣一劍。”
陳萍萍提出開賭,面具之下,影子臉上忍不住抽搐了兩下,許久,沙啞著應道:“不賭!”
語氣中帶著幾分決絕。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自己每次都輸。
輸一次,自己的家底寶物就少一件。
以至於現在,除了袖子之中的匕首,自己已經身無長物。
能令自己看得上的世間寶物,本就稀少,無論哪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絕世孤品,或者絕世寶物。
可最後都進了這個糟老頭子的腰包。
而且還是自己心甘情願輸給他的。
影子早在回京都之前,就已經在心裡暗暗發過誓:戒賭!
誰賭誰小狗!
見影子拒絕,陳萍萍輕輕揉了揉眉心。
原本是想趁藍衣突破九品劍客的消息還沒有傳遍天下,還沒有傳到京都來,打算借此再坑一下這個少年的。
可沒想到,他居然不上套。
大意了!
“你的傷沒事吧?”
過了一陣,陳萍萍突然開口問道。
昨夜,影子前往京都之外的太平別院,將消息告知紅衣,然後由琅琊閣的渠道傳遞。
陳萍萍掐指一算,這年輕人,由於當時走得急,沒來得急聽到自己的提醒。
肯定遭遇了琅琊閣那個,將燕小乙打得現在還在昏迷之中的神秘強者。
但現在見到影子安然無恙,陳萍萍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氣。
琅琊閣還算給自己面子,沒有將影子也搞成燕小乙那樣。
“無礙。那人好像能夠一眼看破我的潛行之術,所以並沒有對我出手。”
“你見到那人了?”陳萍萍愣了一下,強行掩下心中的驚駭,臉色卻一如既往地古井無波,問道。
這天下,能夠一眼看穿影子潛行之術,陳萍萍很肯定,在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人物之中,絕對沒有這樣的高手存在。
絕對沒有!
非常肯定。
就是大宗師也不行!
“沒有,在我展開感知之後,依舊沒有找到他的絲毫蹤跡,但我在無數次死亡邊緣磨練出來的直覺告訴我,他就在我身邊,就這麽平靜地看著我。若想殺我,隨時都可以。”
陳萍萍沉默著,沉思著……
許久,問道,“還有嗎?”
影子想了想, “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有一種鋒芒臨背的強烈感覺,仿佛……他就一直跟在我身邊,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離我,絕不超過二十步的距離。”
“這麽近?你居然也無法發現?”陳萍萍的語氣中,終於顯露出了幾分凝重。
影子沉默著。
陳萍萍也沉默著,兩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陳萍萍再次問道:“你覺得,他是大宗師嗎?”
“不是!”
“何以如此肯定?”
“直覺!”
陳萍萍點了點頭。
這麽多年來,影子的直覺,從未錯過。
甚至有時候,準得連陳萍萍都感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