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眼神,像是見到了鬼!”
藍衣掀開黑帽子,揭下猙獰面具,看向司理理,輕笑道。
司理理倒退一步,驚疑不定,說道:“這裡是鑒查院!”
“我知道!”
“你是怎麽進來的?”
藍衣笑笑,沒有理會她這個問題。
“你是來殺我的?”司理理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
她本就是聰明人,在看到藍衣出現在這裡,並且手中還拿著兩柄奪命連環弩的時候,便已經猜到了前因後果的大概。
“我聽說過你,小時候也見過你,你是范閑身邊的一個丫鬟,好像很得他看重。”
藍衣將一支小型奪命連環弩放入鐵牢內,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放在地上,淡淡說道:“我是奉公子之命,前來為你送東西的。”
“這支奪命連環弩,小型,便捷,可隨身藏匿,你留著防身。”
“這是複血凝脂丹,是公子親自煉製的,有驅寒活血化瘀之效,嚴冬將至,你用得著。”
司理理看著腳下的弓弩,以及瓷瓶,漸漸放下防備之心,又瞥了一眼藍衣手上的另一柄奪命連環弩,心中微寒,但她沒再說些什麽。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很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有些事情,心裡明白就行,若是挑白了,對誰都不好。
很明顯,藍衣此次秘密來到鑒查院地牢,就是為了自己而來。
若自己方才選擇了背叛,她便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殺人滅口,不是為了林珙之事,而是因為,自己知道太多關於范閑的秘辛。
這會為琅琊閣帶來很大的變故和無法估量的損失。
再者,琅琊閣對底層人員完全沒有要求,反正生死符發作時的鎮痛藥丸,你愛要不要。
至於高層,則是絕對容不得一點沙子。
“從今日起,直到南北之戰結束,不會有人再來見你,若有,其心可誅,格殺勿論!”
如此一個天仙一般的妙人兒,柔情似水的眼眸,射出的卻是酷寒勝過嚴冬百倍的冷厲。
那四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讓司理理心底一陣寒意頓生。
司理理看了看腳下的奪命連環弩,明白了藍衣的意思。
突然,司理理瞳孔劇縮,只見藍衣蓮步輕移,再次出現之時,已是到了出口之處。
無形無影,無聲無息。
藍衣在外界公開的武道境界是八品,可眼前這精妙絕倫的步法,甚至,絕非九品高手能夠擁有的手段。
在藍衣手上,卻嫻熟無比,信手拈來。
琅琊閣之神秘,自己果然只是窺到了冰山一角。
范閑身邊一個丫鬟居然也如此深不可測。
司理理雖不會武功,眼界卻遠非一般人可比。
“是他的意思嗎?”司理理突然問道。
地牢出口,藍衣頓下腳步,背對著司理理,她知道司理理問的是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藍衣淡淡答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公子對你,似乎與常人不同,很信任,也很看重。”
“但有些公子不方便做的,不願做的事情,我必須替他做,哪怕被公子責罰,我亦心甘情願。”
“所以,你今日是來試探我的忠心的?”
藍衣沉默著,那輕微嘩嘩流動的河水樂章,似忽代表了她的默認與決心。
司理理嫵媚一笑,調笑著說道:“你在吃醋?”
藍衣轉身靜靜看著她,繼而反笑道:“你覺得,公子會帶一個喜歡吃醋的,極不理智的女人待在身邊?”
司理理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展顏一笑,“可你終究只是一個丫鬟。”
司理理沒想到,自己的這句最為誅心的話語利劍,反而讓藍衣溫馨地笑了一下。
“只有貼身丫鬟,才能一直待在公子身邊,隨公子遊歷四方,征戰天下。”
“只要能永遠跟在公子身邊,我願意做一輩子的丫鬟。”
說罷,藍衣轉身消失在了地牢的黑暗之中。
司理理沉默著,久久不語,藍衣最後那句話,在她腦海中,不斷回蕩著。
這個女人太理智,也太冷血,同時,為了范閑,她的骨子裡,還隱藏著絕對的,不顧一切的瘋狂。
她對范閑太過忠心,以至於從來不將自己的處境放在心上,無論做什麽,想什麽,都是站在范閑的角度,以范閑的利益為主。
這樣的女人,司理理只是想想都覺得膽寒。
這絕對是一個瘋子!
一個很強大的瘋子!
瘋子不可怕,可若是其不但聰明絕頂,而且武功深不可測,那誰要是與之為敵,絕對下輩子回想起來,都會不寒而栗。
同時,司理理又為范閑趕到慶幸。
身邊能夠有這麽一個全心全意的女人陪著,只怕是這世上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也不知道那范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全世界,今生才會有這樣的洪福。
司理理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得知,確認了,此次對自己忠心的試探,以及殺人滅口的打算,完全是出自藍衣一人之意,而非范閑所命,她心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將那支小型奪命連環弩藏了起來,撿起那個瓷瓶,這是范閑特意為她煉製的丹藥,司理理開心地笑了一下。
絕美的容顏笑容,讓這寒寂的地牢裡面,煥發了不少生氣。
林相府。
范閑將馬車停放在府外,跳下了馬車。
眼前的一幕,讓范閑略微有些尷尬。自己那日一掌將林府大門震得粉碎,沒想到,到現在,這府門依舊還沒有修好。
再說,林府現在也沒修門的心情。
林珙是林府最大的希望,未來的頂梁柱,如今他這一死,林府仿佛遭遇了滅頂之災。
別說林若輔心如死灰,那些下人也開始有些人心渙散。
林相府,在京都威勢極盛,不可直視,可也樹下了不少強大政敵。如今林府後繼無人,怎能不讓人憂心忡忡。
有言曰:大樹下好乘涼。
亦曰:樹倒猢猻散。
人世間,人情冷亂,事態變化,不外乎如此,萬古亙理。
進入府中,一片片的人群,披麻戴孝,肅穆、森嚴、寂寥。
白綾掛在屋簷之下,放眼望去,迎風浮動,真是好生淒涼。
在這充滿了悲傷,悲慟的環境中,突然,一陣笑聲引起了范閑的注意。
如此暮廖時刻,這樣的笑聲,也不怕被林若輔那老頭兒大卸八塊,范閑倒是想看看,此乃何人。
尋著聲音的方向,范閑朝旁邊的一個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