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麽滋味,巨狼並不是很清楚,但祂認為,應該就和被雪掩埋,失去對外界的感知,意識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中的情況差不多,只是,祂不知道這暗著暗著,突然就有些亮了起來,算不算正常……
白色巨狼緩緩地睜開眼,頭頂的天空已經重新回來,並且還有些魚肚白,這是難得的好天氣,沒有一絲雪花飄落而下。
“你醒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呢!”
聽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白色的巨狼扭過頭,就看到那個有些可惡的光頭家夥就站在旁邊。
而這人的前方,則有一個方正的坑洞,坑洞裡裝著冰水混合物,似乎隨時可能在雪原的寒冷環境下徹底凍結起來。
察覺巨狼瞧著坑洞的目光,吳克解釋了一句:“這個啊,這個是準備埋你的。”
只是目測出來的坑洞大小,白色巨狼就感覺很合適,仿佛跳進去就能恰好被裝起來。
“不過,現在你醒了,這坑卻也用不到了。”
吳克聳了聳肩。
“……”
白色巨狼則是陷入了困惑,祂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沒死,也不明白剛才還跟自己戰鬥的這人,為什麽現在卻若無其事地站在自己的旁邊,一臉事不關己地跟自己說著話。
“你是在困惑,我為什麽沒有殺死你麽?”
吳克突然問。
“……”
白色巨狼沉默,過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很簡單,因為我知道了你的情況。”
吳克回答道。
巨狼繼續看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黑泥,我將之稱為惡念意識,它們有吞噬別人一切的能力,而我則有吃掉它們的能力,繼而那些被它們吃掉的存在,記憶與情感等信息也會被我吸收獲得……”
當然,這並不全面,越是弱小的意識,越是容易被惡念汙染給弄得殘缺,但白色巨狼的意識卻足夠純粹而強大,所以祂的記憶與情感卻是大部分都被傳輸到吳克這邊來。
“於那些記憶與情感中,在我發現你就是一隻真正的畜牲後,我卻是有些被你這隻畜牲的過去給打動,腦袋一熱,就在你還沒有被惡念完全消化吞噬前,將你從那些黑泥中挖了出來……”
一口一個畜牲,若白色巨狼有人性,說不得就會來一句【你再罵?】不過,白色巨狼顯然沒有人性,哪怕祂的智慧並不比一般的人類低,但祂真的就只是一隻狼。
而吳克口中畜牲的詞語,也並不包含任何貶義的意思,就是單純對野外獸類的稱呼,若有必要,將之換成禽獸也可以。
“……”
白色巨狼嗚了一聲,還是不明白這人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救自己,狩獵,進食,這是很常見的事,而把都進了自己嘴裡的食物放跑,這卻是任何一個野外狩獵者,都不會去做的……愚蠢事情。
“人和野獸畜牲不太一樣,雖然世上也有人形的畜牲,但那個是例外暫且不提,我想說的是,作為一個人、一個正義使者,我擁有足夠的同情心,我同情一隻內心深處,只是想要尋求歸宿、乃至是死亡的畜牲,同情化為了衝動,最終讓我做出把你拉了回來的舉動……”
吳克抬手,撓起了自己的後腦杓,顯得有些煩躁:“但礦場人員和盾衛的死傷,卻讓我依舊有種想要乾掉你的衝動,這讓我很是糾結。
所以,我挖好了坑,把被黑泥(惡念意識)侵蝕的你置之不理,如果你挺不過來,死了,那我正好就把你給埋了,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但可惜,你還活了,一頭命硬的死畜牲!”
吳克說到這,已經用上了有些罵罵咧咧的語氣,卻是帶上了貶義的意思。
白色巨狼無法理解他的這種糾結,但卻是能夠聽懂吳克話語裡的意思,這人是為了最近那些被自己收割的活祭品而來,顯然是有些敵視仇恨自己的,這卻是讓白色巨狼有些意識到,那些人可能不是什麽活祭品。
“嗚嗚嗚……(那為什麽不殺了我呢?)”
吳克能聽懂巨狼的話,有些歎了口氣:“這你就得好好感謝自己那一直都沒變過的獸性了……”
吳克雖然是個正義的使者,還經常二話不說就錘爆某些壞蛋,又或者是怪獸的狗頭,但他依舊是個非常講道理的人。
在野外,食肉動物狩獵食草動物,比如野狼狩獵可愛的野兔子,這看起來是一種不正義的殺生行為。
但只要有認真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基本都知道若阻止這種正常的狩獵,就等於是在殺死野狼。
而這,並不正確。
所以,建立在基本生存之上的行為,都不能簡單地用對或錯,正義與邪惡去評價。
眼前的白色巨狼,雖然已經不需要去狩獵殺死那些生物所獲得的食物,作為滿足自身生存的必要條件,但狩殺的行為卻同樣也不是因為祂無聊,為了取悅自身才做出來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白色巨狼的狩殺,還是人類本身賦予祂的一種職責,雖然是一種在他看來不正確的職責,但這種錯誤卻不能全部歸結於這隻大白狼的身上。
白色巨狼的行為,和正常的野獸有點差異,但就本質來說,卻並沒有什麽不同。
所以,他並不會強硬的用自身、又或者是如今北境人的三觀和法律,去強行要求這樣的一隻野獸過去的行為……
“只是,在讓你了解這些懂得人性之後,我卻是會對你的行為有所要求。
這個世上,並沒有誰是誰的祭品這種說法,所有生物都很公平……
呃,很符合自然多樣性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擁有高等智慧的人類,沒有高等智慧的非人,他們卻都有自己的圈子和生存的方式。
而狩殺自身見到的所有活物,卻絕不是你該有的生存方式,如果有種生物必須這麽生存,那它應該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吳克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但他就是這麽隨自己心意的,跟白色巨狼這擁有高等智慧的非人存在,表達自己的態度。
“如果你以後,還敢在這裡亂殺無辜,那只要被我聽到,我就會去幹掉你,懂?”
白色巨狼有些發懵,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祂講這個。
巨狼下意識地點點頭,但隨即反應過來,就又急忙嗚嗚問道。
“啥,你問你自己的生存意義?”
吳克撓了撓頭。
“你不是想去找歸宿麽,那就去找啊,我是SB,不是心理醫生,問我這個幹嘛?”
事實證明,一隻狼,和一個幼小年紀的孩子,在吳克的面前,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白色巨狼愣了愣,隨即想起了自身在黑泥空間裡,面對絕望時自己的真實內心。
是啊,祂生存的意思,就是在尋找一個歸宿。
而和自己的族人埋在一起,便是祂過去遺忘的想法。
“好了,話已至此,我們該就此別過了。”
吳克抬頭,頭頂上的天空已經完全亮起。
直接離開,似乎有點不保險。
但老實講,他已經不擔心這頭巨狼,是否會聽從自己的警告。
因為對方真正恐怖的能力,都已經隨著那個狩獵雪域被黑泥吞噬乾淨而消失。
如今的對方,大概也就是一只會用穿透性、忽視護甲的源石技藝、比一般雪原狼體型更大的白色巨狼。
身體碎了,受了致命傷,或許都不會死,能恢復過來,但想立馬恢復,投入戰鬥,還能依靠風雪閃現,不斷位移做到神出鬼沒,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看著面前的人緩緩上升飛起,白色巨狼並沒有感到驚訝,對方在雪域裡躲避祂攻擊的時候就展現過這種飛行能力,只是祂也能在空中凝聚出身體,雖然無法做到飛行,但也能攻擊到飛行單位。
白色巨狼從逐漸上升離開的身影上收回了目光,扭頭就朝向雪原深處,抬起腳開始朝那邊的方向走去。
祂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在茫茫無際的雪原上,找到自己族人的埋葬之地,然後將自己也埋葬進去……
“喂!”
頭頂上,突然傳來了聲音。
白色巨狼抬起頭,有些疑惑離開的對方,為什麽又回來了。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麽,但我還是想要說一句。”
吳克清了清嗓子,就認真地問道。
“如果當時,在那場暴雪天災幸存下來的不是你,而是你族群的其他成員,那作為死去的你,會希望幸存活下來的它,再回去找死麽?”
說完,也不等白色巨狼回答,吳克就直接飛走了。
地面上,徒留陷入沉思的白色巨狼,良久之後,祂抬起頭,看向吳克消失的方向,卻是已經不想再去雪原裡找墳墓了。
掉了個頭,白色巨狼離開了這個地方,至於究竟要去哪,卻是無人知曉,風雪逐漸在周圍刮起,好天氣卻是連一個上午都沒有就又變得糟糕,但這次,卻是正常無比的風雪,沒有藏著一只會奪生靈性命的狼……
。。。。
雪原事畢,吳克回到希博利爾所在的城市,他在離開前,就已經和希博利爾與博卓卡斯替兩人約好,無論事情能否得到解決,一個月內,他都會回來給予答覆。
只是,他連六分之一時間都沒有用就回來,這裡的情況卻似乎有些……嗯,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焦躁感覺,仿佛就像是有什麽大事,在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
“怎回事,難道又有什麽搗蛋分子,在北境上冒出來了嗎?”
吳克直接推窗進入希博利爾的辦公室。
他走窗戶的次數,卻是比走門的次數要多。
房間中,希博利爾正在和包括博卓卡斯替在內的一群人密謀著什麽,發現窗戶被推開溜進來一個人後,臉色立馬就是一喜,然後便是一肅。
她沒有去問雪原上的事,既然對方提前回來,就說明事情一定是被解決了,這完全沒有必要問。
相反,現在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向對方說明匯報。
希博利爾調整了一下心緒,便言簡意賅地對吳克說道:“我們家的龍首,塔露拉,沒了!
吳克一驚,身子一抖,就吸了一口涼氣,希博利爾說話的方式,就跟以前他在某些老媽喜歡看的古裝劇裡,瞧過的一些劇情差不多,比如:殿下,陛下、陛下他,駕崩了!
吳克聲音有些顫抖,卻是問道:“人死了?”
“不,並沒有。”
博卓卡斯替老爺子黑著臉,卻是對希博利爾剛才的話進行補充。
“塔露拉,只是被人給綁架了。”
吳克松了口氣,原來塔露拉只是被人綁架了啊,還真是嚇死正義使者了!
誒?
不對!
塔露拉怎麽就被人綁架了?
論實力,她作為執政官,卻能和希博利爾這個軍隊出身的武官五五開。
而論她處理政務的地方,那座城市裡不都有一支精銳軍隊在駐守麽?
淪為和文官類的執政官五五開,希博利爾很想要揍面前這個家夥。
但現在,卻是正事要緊。
希博利爾快速地解釋起來,她卻是在一天前,收到了塔露拉所在執政城市,旁邊一座小城的遠程通訊。
塔露拉所在的執政城市,在距離現在兩天的時間,卻是受到了一夥神秘家夥的襲擊。
“那群人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攻破了執政府邸的守備力量,並破壞了城市的遠程通訊系統,挾持著塔露拉揚長而去……”
“快告訴我,他們往那個方向走了, 我趕緊追上去救人,壞家夥居然連我的人、一位正義使者的夥伴都敢動,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正義的鐵拳製裁!”
吳克很生氣,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劫匪的路線,打算去進行一場正義的拯救行動。
“方向我不知道,那些劫匪在挾持住塔露拉後,很快就把執政城市派出的跟蹤部隊甩掉。”
“我們丟失了劫匪的蹤跡?”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是的。”
希博利爾有些無奈點頭。
雖然,她已經發動了在北境區域的所有情報力量,但那群人絕對是專業的,絕對不會進入城市,甚至就連村莊都有可能不會進入,卻是讓人難以抱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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