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同時也想到了,少年曾經跟她說過的,屠龍的勇者終將成為惡龍的故事。
她感到有些擔心,因為在這個世界也有類似的事情,理想主義者因為一些糟糕事情的刺激,最終變成極端主義者的情況。
其實,原本這個世界命運線上的塔露拉,也是這麽一個典型的例子。
她最好的朋友,一個善良、樂於幫助別人、經常鼓勵別人的女孩,卻被她所保護的人,一些不想繼續戰鬥選擇退出的感染者,為了搶奪物資而遭到無情殺害。
在如今,被某個光頭頂了一下,早已經歪曲的命運線上,那位塔露拉現在還不認識、卻在葉蓮娜那邊,選擇加入宣傳團隊的女孩——阿麗娜。
在原本這個世界的命運線中,卻是在自身臨死之前,笑著勸說塔露拉,不要怨恨殺害了她的感染者,為即將墮入黑暗的德拉克少女,保留了最後的人性之光。
然而,之後的村莊事件,普通人因為畏懼感染者,害怕感染者會搶奪他們的食物,就把只是來到村子為了乞討一口吃食的感染者,誘騙進村子的倉庫中,鎖緊倉庫的大門,活生生地餓死了那些無辜的人。
這樣的行為卻是將原本命運線中的塔露拉,心中最後的人性之光踩在腳下、徹底碾滅。
塔露拉原本願意相信別人的善,但現實卻狠狠捅了她一刀。
在一種被稱為【黑蛇】源石技藝的誘導下,最終徹底淪為一個極端主義者。
讓原本命運線上,她所建立的革命組織【整合運動】,逐漸變成了基地式的恐怖組織。
當然,塔露拉這樣的命運,在遇到吳克這個異世界正義使者後,早就已經被帶偏了。
但環境造就的時代命運,依舊滾滾向前,卻是撞到了取代原本命運線的她,成為了領頭者的吳克身上。
類似的事情,類似的遭遇,而吳克的身上還有比那【黑蛇】更加麻煩的【此世之惡】。
這玩意導人向惡的能力,卻是比【黑蛇】強力多了。
哪怕就此讓一個正義使者,直接淪陷成一個殺伐果決、矯枉過正的極端主義之人,卻也不足為奇。
就如同他曾經在聖杯的世界裡,遇到過的衛宮.炸彈狂魔.切嗣一樣。
原本命運線上,塔露拉身為局內之人,當局者迷,但如今,她只是個輔助者,並不是扛在第一線上、需要面對內外一切困境、壓力的組織首領,卻是保持了一個清醒的頭腦,屬於旁觀者清。
塔露拉有些害怕吳克的變化,可能會脫離原本想要救助弱勢者,改變社會歧視感染者大環境的理念。
她看著說出【自身已經超越英雄極限,成為SB梟雄的少年】,忽視掉其中言語諸多想讓人吐槽的因素,卻是恍然發現,那張平靜而又嚴肅的臉龐,其實是有些稚嫩的。
她們組織的首領,對方也只是一個和自身年齡相仿的男孩。
而這樣的年紀,沒有人應該去做變革,那種危險的事情,扛著拯救、幫助別人的重擔,去負重前行。
塔露拉試想了一下,自身若處在對方的位置上,到底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只是稍微替換想了一下,她就感到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沉重。
而在有些感同身受之後,她便有些母性大發,看著吳克的目光,卻是越看越柔和。
【身為同志,就應該互相扶持,或許,我應該給他一個懷抱,比如用手攬住他的腦袋,將他擁入自己的懷中,給他一個柔軟舒適的胸懷,用自己身體的溫度,去讓他感受這個世間的溫暖……】
在這冰冷的世界中,似乎也唯有一些寬廣的胸懷,能溫暖別人的內心。
吳克不知道塔露拉在想些什麽,他只是沉寂了下,就說出個實際會做出的例子。
“若是時間能回到叛亂之前,能讓我再次面對那些叛亂者,我雖然依舊不會直接殺掉,未有做出任何實質叛亂行動的他們,但卻會讓他們在這之前,徹底失去反叛的能力,比如給他們更多勞役做活,讓他們沒有力氣去反叛,又或者狠揍他們一頓,把他們乾到床上、爬不下來的那種!”
“不要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它雖然冰冷了你,但我卻能溫暖你……誒,等等,你剛剛說了啥?”
塔露拉已經抬起雙手,摟住了少年的脖子,正打算把吳克的頭拉過來,給他一個軟玉溫香的懷抱時。
她察覺到對方所說的話,便有些呆愣住,用尾指掏了掏耳朵,塔露拉不敢置信,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在聽著吳克重新複述了一遍,再是有些好奇詢問【你說溫暖我,是怎麽溫暖(??ω??)?】的這種問題的時候,塔露拉有些尷尬,猛地咳嗦幾聲。
【就這,就這,哪怕回到叛亂發生前,也不是想要直接殺死那些人?】
龍女閣下的內心在瘋狂大喊著,原本以為這是會黑化成大惡龍的節奏。
結果對方嗷嗚一聲,卻變成了一條凶萌,但依舊保持底線的奶龍,卻是讓人感到措不及防。
“該怎麽溫暖啊,我想想……”
塔露拉把環抱住脖子的手不經意地放下,隨後摟住少年的腰肢,給了吳克一個淺嘗即止的擁抱,便有些紅著臉說道:“給你個擁抱(づ●─●)づ,可還行?”
她的尾巴在身後晃著,脫離了母性狀態,想著自己剛才想要做的事,塔露拉便感到臊得慌。
“還不錯,謝謝。”
吳克誠懇道謝,隨後也反過來擁抱了一下塔露拉。
“這個世界或許充滿寒冷,但我會站在前面替你們擋住來自正面的風霜,不過,從側面襲來的風霜卻需要你們的努力和奮鬥,我的朋友、志同道合的同志,一路上有你,一路上也有我,請你不要忘記這一點。”
吳克的懷抱很有力氣,但並沒有弄疼塔露拉,他的身體像個暖寶寶一樣散發著溫暖的熱度,塔露拉隻覺得從接觸的地方那個傳來一陣陣暖意,連帶著被冷風吹過的身體,也有些升溫起來。
“我……我知道了!”
塔露拉有些結巴,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她卻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
“嗯。”
吳克放開了塔露拉,卻是伸出手摸向對方那有著柔軟頭髮的腦袋,這卻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你……你在幹嘛?”
“哦,抱歉,你的頭髮有些亂了,我在替你整理好。”
吳克的手掌心升起了有些微燙的溫度,卻是如同電熨鬥一樣,將塔露拉有些被摸得卷起的毛發,給重新壓平了下去,卻是在一臉認真地說著謊。
“是、是嗎?!”
嫣紅之色已經到了耳根處,塔露拉在說完後就有些沉默起來,摸摸接受起這種撫弄,意外地感到安心。
“好了。”
吳克弄了一會,才停下手來。
“咱們來說說正事吧,剛才我過來的時候,就看你愁眉苦臉地站在這裡,是又遇到了什麽問題麽?”
塔露拉已經冷靜下來,開始說明起遇到的難題。
事實上,隨著組織的攤子鋪大,物資不足一直是個困擾他們的問題。
哪怕他們逐步控制了新舊兩黨的地盤,也在這之後,發現底層普通人的生存情況,其實並不比原先在礦場裡乾活的礦工好多少。
除了生命不會受看守軍的威脅外,那些人依舊得忍饑挨餓,甚至在最寒冷的時候,還會有被活生生凍死、餓死的情況發生。
“原先的兩黨貴族,可以為了生產資料,去掠奪領地內底層人民的生存物資,提供給自家的私人礦場。
然而,我們卻並不能這麽做,在不剝削的情況下,還保持現有的礦場工人待遇,我們需要的物資缺口卻是大大增加。
而能夠解決的辦法並不多,要麽是找到一條可以廉價獲取各種其他物資的渠道,要麽變相提高北境礦石類物資的價值,只是,這兩者都不容易辦到。”
塔露拉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的,是開源和節流。”
當然,節流並不是讓底層的百姓或礦場工人,那些人原本就有些生活困難的日子,再接著節衣縮食。
而是打算縮減給新舊兩黨地盤上,那些還存在著的上流階層所謂的礦場效益。
然而,這種做法也有弊病,一定會讓已經平穩下去的地盤局勢再次不穩定起來,那些已經選擇屈服的家夥,可能會因此再次起來反抗。
正所謂,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會有反抗,這無論是中下層、亦或者是中上層的人,其實都一樣。
“更多的流血事件,並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而這也是已經講好的事情。
那些人屈服我們,願意改善感染者在礦場裡的待遇,願意協助我們改變北境,如今對待感染者不善的大環境……”
想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吃草,並且還想從馬的身上割肉,想讓他們繼續跑,這是一件很扯談的事情。
“如果,我們選擇放棄了他們,我們想要實現計劃將會需要更久的時間,而期間也會出現更多的問題。
無論是希博利爾建造起來的諜報部門,又或者是你大范圍的監聽能力,都不可能完美地監控到一切。
那些人,會如同在烏薩斯這個國家中,總是層出不窮的反抗者一樣,會是解決了一批,然後又來一批。
至於,把他們全部端掉,我們的確有能力辦到,但死傷太多的話,也會引起帝國貴族集體的反彈,烏薩斯帝國那邊將可能因此聚焦盯上我們……”
沒錯,正義聯盟組織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發展壯大到如今地步的原因,除了有出其不意、攻其新舊兩黨不備的無間道戰術外。
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組織並沒有直接反抗烏薩斯帝國的政權。
反而是在明面上,讚同了烏薩斯帝國所制定新政的條例,卻是在這個光鮮亮麗的外表包裝下,不斷在私底下搞著自己的小動作。
“當然,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哪怕節流了私人礦場這一部分效益,也依舊補不上現在物資缺口的窟窿。
不過,節流的手段應該可以使用一部分,只需要控制節流的度,只要節流的數量不多,踩在那些個已經屈服的大小貴族心中底線上,他們會慢慢妥協的。”
塔露拉手指扶著下顎說著,在處理政事上,她是個手段高明的政客。
“所以重點,應該是在開源之上?”
吳克問。
“我不知道該怎麽開源。”
塔露拉老實交代。
“倒是變相提高北境礦石類物資的價格,對於這方面,我有些想法,但卻是要面對市場的競爭,尼科諾夫侯爵中立派在北境所開設、佔據的礦場地盤,那是一個很大的阻礙。”
“而我們的組織,在新舊兩黨這邊取得的勝利方式,並不能複製到中立派那邊去。
我和希博利爾交流過,她說那邊的家夥,已經察覺我們這邊的動作,卻是在有意識地防備著我們,她幾次三番想要打入間諜進去,但卻並沒能實現,不過……”
塔露拉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現在有一個主意, 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麽主意?”
“我打算過去那邊,和那邊的尼科諾夫侯爵達成聯手合作的結果,如果北境這邊的礦石類物資,價格能夠被抬高上去,這對處於北境這邊的我們,雙方都是有利的一件事,但前提是對方能夠同意……”
塔露拉對此其實並沒有多少信心,合則兩利的事情雖好,但顯然利己損人的行為更佳,她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聽完後,吳克眼睛一亮,直接說道:“這是個好主意,塔露拉你真聰明。
你不用擔心,到時,我和你一起過去,等你在說服對方的時候,我會在你的旁邊,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看他自信滿滿的模樣,塔露拉信了他的話,並沒有多問什麽。
兩天后,當塔露拉上門去到侯爵府,跟尼科諾夫侯爵商討合作事宜的時候,少女覺得自己應該事先問清楚吳克,那到底是什麽條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