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某位特工假扮成父子的傑爾曼能夠清晰感受到,在這沉默的羊群中蘊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氛,那氣氛無形無質,這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在正常情況下,平民們安靜地聚集在一起,哪怕再恭順、再敬畏,他們也會難以控制地產生騷動和嗡嗡隆隆的議論。
可是此刻實在是太安靜了,太沉默了,安靜沉默的就好像死去一樣。
廣場中央的木台已經搭起來,周圍早就站滿了直屬領主府的安德騎士團的騎士,一身重甲的他們渾身散發著一股堅不可摧的鋼鐵氣場,對於站在最前排的平民而言,那簡直就是折磨。
安德騎士團是安德努斯地區最強戰力,總共七千余騎士,這可諾依曼足足積攢了十六年,才有今天的規模。
領主府的側門打開了,最先走出來的,是一群全副武裝的領主府職業者士兵。
在中部諸國中,士兵分為職業者士兵和普通士兵兩種。
職業者士兵在肩甲會多一個雙劍交叉的圖徽。
在職業者士兵們身後,則跟著走出來一群身披灰麻布袍、赤著雙腳、雙手雙腳戴著鐐銬的罪犯。
這些人便是此前偷偷藏匿過傳單或者私下裡議論過小貴族和富商,他們走在職業者士兵身後,兩旁則有安德騎士團的騎士維持隊伍,他們低著頭走到了廣場的內緣,在距離平民最近的位置停了下來。
有平民飛快地看了這些似乎正在受罰的大老爺們一眼就低下頭,而後者則是用著倨傲的目光,高高昂昂頭,地看了廣場上的平民們一眼。
從始至終,就算受罰,他們也是高高在上,也不需要那些平民百姓為他們感到憐憫。
他們都是驕傲的貴族。
隨後,領主府的大門也打開了,安德努斯地區的領主諾依曼,帶著他的幕僚團出現在廣場上。
他們是幕僚團,也是法師團。
他們身上湧動著魔力元素,各式各樣的魔法袍仍然整潔光鮮,他們的步履穩健,精力充沛。
哪怕是在糧食配給一再削減,外城區平民已經處於半饑餓狀態,他們也仍然面色紅潤,皮膚飽滿而健康。
其他大貴族之所以支持諾依曼的計劃,真正原因就是縮減安德努斯主城內的人口,這樣他們的糧食就能夠多支持一段時間。
在一眾貴族簇擁下,諾依曼來到高台上,隨後微微皺了皺眉。
這裡的氣氛讓他非常不舒服。
過於死寂的廣場上,站滿了無數低劣愚蠢的賤民,然而往日裡連抬頭偷望自己一眼都不敢的賤民,居然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眼神不是敬畏,也沒有冒犯之意,仿佛是在遲疑什麽。
諾依曼壓下了心中的不快,用莫大的寬容饒恕了那些人眼神中的冒犯,他知道今天要殺雞儆猴,殺的就是外城區某個劃分出來的區域內的雞,而在場的賤民全部都是猴,這是他們從三十七個區域裡驅趕過來的猴。
在這件事完成之前,他要忍耐。
一陣鎧甲摩擦的聲音從廣場側面傳來,另外一隊城防軍士兵押送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來到了木台上,並把他們綁在早已準備好的一根根柱子上。
其中一人正是第七軍情局的特工,傑爾曼在看到對方後,拳頭緊握。
他之所以前來,就是想要看看有沒有機會營救這個部下。
諾依曼定了定神,隨後面向廣場,他使用了傳音魔法。
“瓦倫西亞的子民們,我知道你們在這些日子裡遭受的苦難,我對此也痛心疾首,可是在那些卑劣的梅洛克斯人引誘下,很多人把懷疑和分裂當成理所當然。”
廣場上寂靜無聲,既沒有人喝彩,也沒有人反對,甚至連一點騷動都沒有。
如此冷漠、死寂的反應是諾依曼從未遇到過的,他一時間顯得有點尷尬,隨後又有一些惱怒。
只有寥寥幾個事先安排的應聲筒呐喊恢復,然後那個應聲筒周圍的人群迅速散開,仿佛是在嘲諷諾依曼的小把戲。
宣講已經開始,諾依曼就必須進行下去。
所以他硬生生地壓下了心中的不快,並讓身體周遭的魔力漩渦,旋轉得更加快。
漩渦產生的強風終於引起了廣場上一些騷動,這種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超然力量,本身就具備極強攻擊力,這讓廣場上的騷動迅速平息下來。
這才讓諾依曼演講繼續進行下去:“今天,我要在這裡將那些叛國者審判,讓他們明白窩藏敵人奸細的下場。”
諾依曼身後一個轉輪迅速旋轉起來,眼尖的人立馬看出上面正是劃分好的三十七個區域。
諾依曼猛地一抬手,轉輪一角被轟飛,一名騎士將斷裂在地上的木板拿起來,高聲喊道:“普金街區!”
此話一出,普金街區的平民頓時嘩然。
可是他們剛剛有所動作, 就聽到。
“律令!普金街區之人全部跪下。”
被趕來廣場上千普金街區的平民集體跪倒在地上。
“律令!肅靜!”
跪倒在地上的人,痛哭流涕,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傑爾曼看得拳頭緊握,他清楚這是哪位大導師級強者的手筆。
居然對普通人,那個大導師級強者也太下作了。
諾依曼高高揚起了手中的魔法杖,開始默念咒語。
在往常,他在默念咒語的時候,周圍響起人們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然而此刻,他已經意識到這樣的歡呼很難出現。
以往他是為了打擊敵人,而今天是為了毀滅自己。
伴隨地面微微震動,一道朦朦朧朧的土黃光環以諾依曼為中心擴散開來。
看到這樣的魔法能量波動,廣場上的平民們終於又有了一點騷動,而在人群前方的木台上,那些被綁在柱子上的人則瞪大了眼睛,帶著恐懼和緊張的神情看著諾依曼身上的魔法波動。
下一刻,這些犯人的腳底猛地出現一根突刺,直接將犯人的襠部刺入,最後從張大的嘴巴伸出。
血液不斷從犯人嘴裡湧出,一些生命頑強的人,眼中滿是痛苦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