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夜。
灼陽天終於過去,迎來了代表豐收信號的金風天。
距離太陽神庭的暴亂行動已過去兩日,淞滬城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街上人來人往,大部分人都回歸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節奏,唯有那些尚未來得及修複的街道,警示著所有人,神庭與華夏之間的戰爭,依舊持續著。
這次的暴亂由於應對及時,市民們也團結一心,傷亡被控制在了最小范圍。
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人死去,有人失去孩子,有人失去父母,有人失去愛人,
淞滬一中的全體教師與59名天災者學員,今夜身披白素,前來參加吳斌的葬禮。
吳斌的妻子和孩子站在殯儀館門口,向每一位前來追悼的人鞠躬行禮。
她面容憔悴,眼眶一直是紅腫的,如果不是一旁的醫護人員一直攙扶著,她恐怕隨時都會倒下。
“抱歉,請節哀……”
“抱歉,請節哀……”
“抱歉……”
王尚總覺得這句話沒有意義,可人死不能複生,他只能用最真心的態度,去表達對死者的感恩。
吳斌,就是那個大巴車司機,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挽救了全車59人的性命。
同學們陸續在吳斌的黑白照片前放下白色鮮花,紅著眼感謝這個與他們朝夕相處了三年,卻沒怎麽說過話的司機大哥。
校長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演講台前,他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的身體不允許他現在出院。
可校長依舊堅持要來,他說他要必須要親自感謝這位英雄,這位拯救了59名學生,59個家庭的英雄。
雖然只是簡短的演講,可老校長聲淚俱下,好幾次哽咽到無法說完整一句話。
他認為吳斌是他的恩人,是淞滬一中的恩人,在感激的同時,老校長決定要為吳斌在學校裡塑像,並且承擔起吳斌孩子未來的一切教育問題。
王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走到吳斌妻子的面前,雙手遞上了一封信,裡面有一張卡。
這裡面,是淞滬一中59名同學一起湊的10萬塊錢。
不多,可這些錢都是他們自己攢下的,有的是假期打工賺的錢,有一些是逢年過節存下來的紅包錢。
這是他們為數不多能為吳斌做的事。
“嫂子,收下吧,這是我們這些同學們唯一能做的事了。”王尚懇切說道。
他把頭埋得很低,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王尚能聽到輕微的抽泣聲,這時候不管對方是打還是罵,他都會受著。
畢竟如果不是為了他們,吳斌或許也不會死。
可事情並沒有像王尚想得那樣,一雙冰涼的手將他扶起,吳斌妻子那紅腫的眼睛一直有淚光打轉。
她努力擠出笑容,對王尚說道:“好孩子,你們不用這樣,也不要覺得愧疚,這不是你們的錯。
我家那口子,一直說能給你們這群孩子開車,是他這輩子做出得最明智的選擇。
他總是說啊,你們這些孩子都是未來的棟梁之才,或許結束戰爭就要靠你們了。
他總說你們一定可以做到他們那代人做不到的事。”
她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流下,哽咽著繼續說道:“我每次都跟他爭論,說戰爭哪有這麽簡單就能結束。
結果他總是跟我急,罵我見識短,說我們這代人不行,不代表你們不行,如果你們不行,那還有下一代人。
只要堅持下去,總會有結束的那一天,所以他要親自看著你們長大,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也參與其中,不是一個沒用的人。”
吳斌的妻子回憶著往日的點滴,眼淚無法止住,可笑容卻是幸福的。
“我總說他瞎操心,我說這車誰開不一樣,可他又跟我急,你說他傻不傻,我就是怕他太辛苦了。
可他說別人開他不放心,一定要親自出馬才行。
所以呀,孩子們,你們不需要愧疚,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他也做到了,我很為他驕傲,他的兒子,也會因為他而感到驕傲。”
聽到這裡,同學們都已泣不成聲,王尚死死咬著牙關,努力不讓眼淚從眼眶裡出來。
可強烈的情緒讓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隻好用力捏著自己的臉,仰頭望天。
過了很久,終於穩住了情緒,王尚再次雙手遞上那張銀行卡,一言不發。
吳斌的妻子卻沒有接,也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無比堅定。
王尚突然明白了,他不再強求,收回銀行卡。
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學校給的撫恤幫助是理所當然,國家給的撫恤嘉獎是一種認可和榮譽。
可他們這些學生的錢,是絕對不能拿的,這是對吳斌的侮辱。
王尚看著吳斌只有五六歲大的孩子,小孩雖小,卻也知道爸爸這一覺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肉嘟嘟的臉蛋上滿是淚水,王尚幫他擦了擦, 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吳磊,光明磊落的磊。”吳磊抽泣著回答,他圓圓的大眼睛裡閃著淚花,看著王尚說道:“大哥哥,他們都說我爸爸是英雄,什麽是英雄呀?”
王尚一愣,然後擠出一個笑容說道:“英雄就是像你爸爸那樣偉大的人,他照顧你和媽媽,他救了我們的性命,這就是英雄。”
“那我長大以後也要成為英雄,成為像爸爸一樣的人。”吳磊粉嫩的小拳頭緊握,脆生生地說道。
這一刻,王尚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任由它們在臉頰滑落。
一直以來,他總是聽說著各種英雄的事跡,可自己親身經歷之時才明白,英雄這個詞,是多麽沉重。
他終於徹悟,什麽是華夏的意志傳承,正是因為有無數吳斌這樣的人,華夏的傳承之火才能永不熄滅。
他們或許寂寂無名,或許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他們自己的日子也不見得過得有多好。
可在為難關頭,他們總是這樣,前赴後繼,無私無畏!
他們就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
王尚身體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他伸出小指說道:“好,我們拉鉤,我們都要成為像你爸爸那樣的人,成為一個英雄!”
“嗯!”吳磊伸出他小小的指頭,跟王尚的小指緊緊鉤在一起。
看著吳磊純淨的目光,王尚發誓,如果有一天我無法成為英雄,那就讓我成為災難,成為敵人的災難,讓他們的靈魂,永遠在地獄裡懺悔!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