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她不是人】

　方援朝是在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醒來的。

　憑著感覺，他大概能判斷出這是一個地下室。

　天花板上有裸露的金屬管道，牆壁斑駁，隱隱的還有水鏽。

　剛醒來的時候，方援朝腦子裡還有些迷迷糊糊，意識不太清醒。然後很快就回憶起了一些什麽來。

　對了！

　張素玉！

　還有自己的女兒！

　自己是跟著張素玉回到了家裡，去見自己的女兒的！

　然後……

　是了，然後到了家裡，女兒卻不在家。

　張素玉打了電話，讓女兒趕緊回來——女兒的名字是叫方琳。

　當時自己心情忐忑的在那兒坐著，等著見自己的女兒，還有張素玉，拿出了一些照片來給自己看。

　還有，自己母親的遺像前，自己也跪下上了香……

　然後呢?

　然後忽然家裡有人敲門。

　再然後……

　方援朝腦子裡回憶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張素玉過去開了門，因為還以為是方琳回家了，可打開門後，卻發現門外站著兩個年輕人。

　這兩個年輕人看著倒相貌都還挺正常的。

　只是，其中一個，腰間居然插了一把扳手。

　再然後……

　“我們找方援朝。”

　這句話說出來後，張素玉愣住了，而站在房間裡的方援朝頓時就一激靈！

　·

　“嘶……”

　方援朝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額頭。腦袋裡隱隱的刺疼，讓他的記憶有些模模糊糊的。

　這種感覺對方援朝來說很熟悉，這幾年來，他已經經常出現這種症狀的。

　用力坐起來，消化了一下腦袋上的疼痛感，方援朝開始仔細的辨認周圍的環境。

　地下室的房間，空空蕩蕩，不算很大。

　身下是一個平板床，很簡易的那種，鋪了個薄薄的墊子，但還是很硬。

　努力下床站了起來，還好，身體活動自如，只是腦子裡偶爾閃現過一個個片段，仿佛是一些搏鬥的場面。

　間或還伴隨著女人的尖叫，聽聲音，應該是張素玉的。

　自己……這是被抓住了！

　方援朝的心沉了下去。

　嘭！

　房間的那個生鏽的鐵門被推開了。

　方援朝立刻豁然轉身瞪了過去。

　門外，一個少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走了進來。

　乾淨整潔的衛衣，簡單的牛仔褲，運動鞋。

　一手插在褲兜裡，一手端著一個餐盤。

　陳諾看了一眼方援朝，隨手抬起腳來把鐵門踢關上後，走到了方援朝的面前，把餐盤放在了床上——房間裡沒有桌子。

　“醒了就吃點東西。”陳諾笑得仿佛人畜無害的樣子:“你看上去……是頭疼對麽?吃點東西吧，長時間不吃東西，容易引發低血糖。”

　方援朝的雙拳攥緊，然後又緩緩松開，臉上帶著頹敗的表情:“我……張素玉呢?我的家人呢?”

　“她們都好好的，你放心。”

　“放心?我怎麽可能放心！”方援朝冷笑。

　陳諾不說話了。

　方援朝看了一眼餐盤。

　一盒牛奶，兩根香蕉，還有一個肉松麵包——中間夾了一根香腸的那種。

　陳諾微笑:“吃點吧。”

　方援朝沒有猶豫，坐過來，抓起一根香蕉就扒開皮，一口就咬掉了一小半，然後把牛奶也打開了。

　然後吃下一根香蕉，又抓起了那個肉松香腸麵包來，狠狠咬了一口。

　陳諾不說話，就靜靜的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了香煙給自己點上。

　方援朝吃的很快，片刻之間就把食物消滅乾淨了。

　“怎麽樣?需要給你再弄一份麽?”陳諾笑道:“因為擔心你昏睡了太久，剛醒過來吃太多，你懂的嘛，暴飲暴食總不好，所以我沒敢拿太多吃的。”

　“……不用了。”方援朝搖頭:“煙可以給我來一支麽?”

　“當然。”陳諾笑眯眯的拿出煙盒，彈出一支來扔給了方援朝，還把打火機也丟了過去。

　方援朝點了根煙，就坐在了床的另外一頭，深吸了兩口後，才緩緩道:“他打算什麽時候見我?”

　“誰?”

　“電將軍。”方援朝冷冷道。

　“這樣啊……”陳諾想了一下，笑道:“首先呢，有件事情可能你沒搞明白。

　在這裡……我做主。”

　說著，陳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是誰?”方援朝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抓我的人不是電將軍?”

　陳諾歎了口氣，看著方援朝的眼睛，緩緩道:

　“有件事難道沒人教過你麽?

　俘虜，沒資格提問的。”

　說完這句話，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方援朝認慫了垂下了頭:“你厲害，我在你手裡，我的家人也在你手裡，你說吧，抓我為什麽?”

　陳諾沒想迂回，直接拋出了問題:

　“那件東西呢?”

　“什麽東西?”

　“你偷來的東西，黑色的那顆玉石。”

　方援朝聽了，緩緩抬起頭來，盯著陳諾看了一眼:“你說你不是電將軍的人……但你是怎麽知道的?”

　“都說了，俘虜沒資格提問。你只需要回答就好了。”陳諾搖頭:“這是遊戲規則。”

　“……”方援朝搖頭:“我要見我的家人。”

　“會讓你見的。”

　“我現在就要見！我要確定她們是安全的！！”方援朝陡然咆哮起來，他雖然年紀老邁了，但忽然發起火來，須發皆張，氣勢如同一隻猛獸！

　可惜，陳諾是不會被這種氣勢嚇唬到的。

　他靜靜的看著方援朝的眼睛，還輕輕的笑了一下:“先回答問題，滿足我所有的好奇心，然後，你可以見到你的家人，而且是安然無恙的見到。

　聽明白遊戲規則了麽?”

　方援朝重新松了口氣，隨著他吐了口氣，身上的那股子勁兒也松掉了。

　這個老漢雙手抱著腦袋，用力抓了抓頭髮，仿佛在糾結和遲疑著什麽……

　陳諾一點都不著急，耐心的看著他。

　“我……說了就可以放過我家人麽?”

　“對。”

　“你……是電將軍的敵人麽?”

　“這個和你無關。”

　方援朝面部表情有點扭曲，但終於，他緩緩的吐了口氣:“那件東西，不在我身上。”

　“……當然不在你身上。在你身上的話我們早就搜出來了。”陳諾撇撇嘴:“所以那件東西被你藏在什麽地方了，交出來就可以了。”

　方援朝忽然站了起來，他狠狠的盯著陳諾看了一眼:“那件東西，不在我身上！我逃跑的路上，不小心弄丟了！”

　說完，這個老頭子忽然猛的一個健步，朝著旁邊的牆壁上猛衝了過去，抬頭就狠狠的往牆壁上猛撞！

　陳諾皺了皺眉，隨手一抬手指，方援朝的額頭距離牆壁還有那麽一絲距離的時候，就猛然停住了，整個人動彈不得，僵在了那兒。

　“別自殺，沒用的。”陳諾歎了口氣。

　方援朝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抬頭看著陳諾，帶著幾分驚恐:“你……你也是那種人?”

　“哪種?”

　“那種！能力者！你和電將軍他們，是一樣的人。”

　“算你說對了吧。”陳諾輕輕笑了笑:“我現在倒是好奇了。

　你家人在我們手裡，你在我們手裡。

　但是你寧可死，都不願意交出那件東西……

　說命，你不是為了你自己的某種利益……因為你寧願自己死掉。

　所以，你更像是……你想在保護什麽人?”

　方援朝身子一震！

　陳諾不動聲色的朝著牆角的某個部位看了一眼，還悄悄的眨了一下眼睛。

　牆角天花板的位置，是一個隱蔽的攝像頭。

　·

　另外一個房間裡，監控台前，電將軍面色陰沉的看著屏幕上的畫面，看著陳諾對自己那個扎眼的動作。

　保護?

　方援朝在保護誰?

　·

　陳諾已經不再看攝像頭的方向了，而是走到了方援朝的面前，也一屁股坐下來，就坐在方援朝的面前，還再次拿出煙盒來，抽出一支煙，插進老頭子的嘴裡，給他點燃。

　“好了，說吧，我們都省點事情。

　你既然知道我是能力者，那麽你應該明白，落在我這種人手裡，你是跑不掉的。

　你就算想死，都死不掉的。

　所以……說吧。”

　“我不會說的。”方援朝冷笑，他吸了口煙。

　“為什麽?”

　“你肯定是電將軍的敵人！

　我不管你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情，但是你肯定是想利用我，找到那個東西，去害電將軍！

　我……明白了！你是他母親的手下！”

　·

　監控室裡，坐在屏幕前的電將軍，聽到了這句話， 忽然臉色狂變！

　·

　陳諾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來:“那麽說說，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方援朝抬頭冷冷看著陳諾，咬牙道:“知道多少?哈！你們不如立刻殺死我算了。

　不過我的家人對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的，你們沒必要害她們。她們都是普通人而已……多殺兩個平民，只會給你們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那要看你知道多少，以及你和多少人說過這件事情。”陳諾淡淡道。

　“我……知道……那個女人……她根本就不是人！”方援朝冷笑道。

　哢！

　坐在監控室裡的電將軍，臉色鐵青，握著座椅把手的手指收緊，木質的座椅把手，被他捏成了兩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