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鬼神之說，虛無飄緲，子曰:敬鬼神而遠之……”

　面對“幸進之徒”，孔文本侃侃而談，窮追猛打，恨不能立時斬於他口舌之下，贏得士林聲譽。

　這時候就是弘治皇帝也有些煩了。

　畢竟他教訓太子也就罷了。既然在朕開了口之後，他還是說個不停。難不成是要隻許他一家之言，真的是要阻塞言路?

　弘治皇帝又猜到了。

　儒家可不是這麽乾的嗎?

　他們一直努力讓大明“眾正盈朝”，除了他們這幫儒林君子，再無第二種聲音。

　他們做到了。

　然後……

　大明亡了。

　嗯，操作就是這麽騷。

　也就是弘治皇帝看不到未來，否則就不會只是不滿了。

　“孔祭酒！”弘治皇帝忍不住打斷他。

　“陛下，臣是為了大明江山。不問蒼生，問鬼神……”

　可是沒用，那孔文本反而來了精神，更是滔滔不絕起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在大明越是不給皇帝面子，士林聲譽越好。如果可以騙到庭仗，那真的是光宗耀祖，一輩子的名聲就都有了啊。

　弘治皇帝心中不滿，越來越不滿，但是他不可能處罰孔文本。

　不唯是孔文本姓孔，還因為他說的對。

　有一說一，儒家講的道理還是對的。

　不管是忠孝，還是“不問蒼生問鬼神”，有什麽不對的?

　孔文本是對的，可弘治皇帝還一心的難受。於是這有錯的便是太子了。

　弘治皇帝看朱厚照的眼神，真真是恨不能打屎他。

　看到弘治皇帝如此的眼神。

　好！

　孔文本連連點頭。

　老夫說這麽多，為的是什麽?還不是教育太子。

　當然，太子口說是不聽的，所以，陛下，你打吧，你使勁的打。

　“漢文帝不是好皇帝嗎?”

　發現父皇眼中越來越危險的目光，朱厚照自救小雷達急了，急急開口。

　“漢文帝自然是個好皇帝。”

　說的正嗨，卻讓太子打斷，孔文本是不滿的。但是再不滿，他也不能說漢文帝不是好皇帝。

　與後世歷史必稱文武之治不同，儒家最推崇的便是漢文帝這樣的皇帝。漢武帝那樣的武夫是不待見的，常常與秦始皇並列。

　除非孔文本要打自家的臉，否則就不能說漢文帝不是好皇帝。顯然，孔文本沒有推翻自家宣傳的打算。

　“那麽漢文帝有什麽錯?漢朝本就是建立在“天人感應”這套儒教神學基礎上的，作為最高統治者，更好地弄懂“天”(鬼神)，才能更好地制定“人”(蒼生)的政策。”

　朱厚照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這是一首名詩，流傳千古，也是孔文本“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出處。大部分人讀過這首詩的人，都會覺得這首詩裡的這個皇帝——漢文帝不是個好皇帝。

　因為他竟然不重用這麽有才的賈誼，不顧民生，專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實在不是一個明君所為。

　那麽，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嗎?

　呵呵，當然不是。事實上這就是歷史上的一個最大的陰謀，罷除百家的開始。

　當時漢文帝剛剛祭祀完祖先神靈。

　而這一時期正好是儒家的“天人感應”開始形成的時候。

　於是，仔細看歷史的話，就可以發現這麽一個有趣的現象。

　祭祀完祖先神靈的漢文帝召見了儒生賈誼。

　而賈誼也就乘機周詳地講述了所以會有鬼神之事的種種情形。也就是最早的“天人感應”。

　只不過漢文帝沒有買帳，隻讓賈誼做了他小兒子的老師。

　漢文帝沒有成功，儒家老實了一段時間，直到漢武帝，儒家才又接著推出董仲舒的天人感應。

　董仲舒成功了。

　這樣的歷史很有意思吧?

　你品，你細品。

　朱厚照讀明白了。

　你丫的，什麽都是你說的。

　說鬼神，忽悠皇帝上鉤的是你，不讓說的也是你。說了沒忽悠住皇帝，反手就黑人家“不問蒼生問鬼神”。

　你怎麽這麽牛。

　什麽都是你說的，什麽都要聽你的?

　孔文本眼中露出了憤懣。

　因為，你們當然要聽我的。我家才是天下之師。不聽老師的全是壞學生。

　“好了，好了。太子有什麽證據拿出來吧。”弘治皇帝打了圓場。

　畢竟朱厚照說的事，真的不能拿出來認真分析。

　妥妥的黑歷史啊！

　除非是弘治皇帝想與儒家分道揚鑣，否則這段黑歷史就不能掀開。

　“證據本宮當然有。現在，可以看本宮的證據了嗎?”朱厚照高昂著頭。

　他勝了，當然要開心要驕傲。

　“哼！”孔文本不滿的哼了一聲。

　他算是明白為什麽東宮講習不敢惹朱厚照。

　這貨太厲害了。

　他會抓人小辮子。

　不過讓你得意一會兒，又如何，看你可以拿出什麽證據來。

　孔文本此時的退讓，是為了一會兒徹底擊潰了太子。

　當然了，朱厚照才不怕他，只見他連連催促許玄道:“老許，老許，看你的了。”

　“殿下，這事還是讓臣來吧。”許玄還沒動身，許本山便急急主動請纓。

　許本山當然不是要搶兒子的風頭，而是這樣的“風頭”會得罪人。

　得罪了國子監的祭酒，得罪了孔家，那可是自絕於士林。

　到時候兒子的科舉怎麽辦?還考不考?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許本山衝出來，為的便是:有什麽，衝我來。不要為難我家兒子。

　正所謂父愛如山。這一點上，許本山是不差的。

　“好！就由許卿家！”

　弘治皇帝大聲叫好。

　弘治皇帝是懂許本山的，因為他也是當爹的。

　自從有了太子，常常需要為太子擦屁股，弘治皇帝知道頂住這些人的壓力有多難。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許本山的行為才更是讓弘治皇帝滿意。

　許家父子……好！朕沒有選錯人。

　在場的李東陽他們也是人精，當然看出了許本山的深意。

　不過他們與許家又沒有絲毫的深仇大恨，幹什麽要揭穿人家的父慈子孝。

　沒看到就連陛下都滿意的叫好嗎?

　許本山立即行動，他指著院子的正中央，最熱的一無所有的地方說:“陛下，諸位大人，那妖孽就在此處。”

　聽他說完，孔文本的臉色都黑了:“許博士，你要欺侮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