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後來,還活著嗎?”
那日在老虎橋,程子稷從說書先生口中聽得的故事中,這位大能最終是天劫將靈魂都給劈散了。
這個故事自那天氣就一直在程子稷心頭縈繞,他總是不自覺地回味,總有些意猶未盡。
秦洪冼盯著他的眼睛,直把他看得心底發毛才嘴角撇了個耐人尋味的笑:“活著。”
“那他現在定然已經天象了吧。”
“為師也不知曉。”秦洪冼搖搖頭,又盯著程子稷笑:“或許有一天,你會有機會遇見他。”
“啊?師父,您就別說笑了。”
“這有什麽說笑的?說不好你小子踩了狗屎運,就入了天象呢?”
程子稷聽出了秦洪冼話中絲毫不帶掩飾的調侃,他也是習以為常,歎了口氣,沒好氣地白了秦洪冼一眼。
“行了,在這山中待的時日也夠多的了。
你現在能學的東西也基本上都教給你了,這齊山裡面暫時沒有什麽可以讓你學的了,咱們可以走了。”
秦洪冼拍了一把程子稷的肩頭,背著手就沿著來路往回走。
“走啊,愣著幹什麽?不舍得的話,那你小子就自己再在山中待著,為師可是待夠了,要出去享受外面的繁華咯。”
在山中每天行進一些,幾個月的功夫倒也走了數個山頭。本來還想著很快便能出山了,最後竟也走了將近三天。
“先去晉州城找個客棧洗把澡,好好吃一頓。”
出了齊山,秦洪冼痛快地伸了個懶腰,望著晉州城的方向帶著幾分期待。
就連秦洪冼都是這般,程子稷此刻心頭更是帶著滿滿的期盼,恨不得施展那“縮地成寸”之術,眨眼之間就能夠回到晉州城才好。
之前在山中沒怎麽注意,此刻臨近晉州城了才恍然聞見身上一股子說不上來的怪味。
程子稷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什麽,但是腳下卻已是迫不及待地朝著晉州城加快了步子。
在晉州城沒有練劍時秦洪冼的嘮叨,沒有妖獸侵擾,沒有修習,痛痛快快地耍了幾天。
秦洪冼自己出去溜達,沒讓程子稷跟著,他便一頭扎進了城裡最好的茶樓,從早到晚一連聽了幾天說書。
直到秦洪冼把他拽走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舍。
“自打回了晉州城,你小子每天從睜眼到閉眼就聽說書這麽一件事,也不嫌膩。”
秦洪冼常打趣程子稷的日子過得過於無趣,但是程子稷只是笑笑,行了個禮就又一頭扎進茶館。
“明日你就別去茶館了吧。”
程子稷愣了愣,轉而反應過來,連忙應道:“弟子明日定將悉心跟隨師父,陪師父遊歷晉州城。”
“遊歷個屁。”秦洪冼沒好氣地啐了一口,狠狠地瞪了程子稷一眼又道:“就這麽大點的地界,老夫這幾日早就都轉悠過了。你好好想想,咱們都在城裡住了幾日了?”
程子稷扒了扒手指,“若是按進城的那一日算起的話,明日便有十日了。”
“你也知道有十日了?”秦洪冼又翻了一個白眼,語氣聽上去態度極為惡劣。
“要不然咱們就在這兒一直待到你把這城裡面所有茶館的說書都給聽一遍再走吧。”
程子稷自然聽得出秦洪冼話中的意思,不敢就這麽應下師父的話,
“弟子不敢。當以師父之命為重。”
“哼。”秦洪冼冷哼道:“今晚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城。
” “弟子遵命。”
秦洪冼讓程子稷雇了輛車,沿著官道一路遊歷,不知不覺又到了廣鴻城外。
走的時候是暮春,如今竟已隱隱有了入冬的跡象。
齊山地處北境,季節變化本就不明顯。他更是每日忙於修習,自然便是難以感覺到季節變換。
此時重又站在廣鴻城外,程子稷竟隱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秦洪冼並沒有讓馬車夫駕車進城,而是繞著城牆走向了另一邊。
程子稷雖然心下好奇,但是既然秦洪冼沒有開口的打算,他便也忍住了念頭,靜靜地在車內坐著。
馬車在官道上有行了大半日,秦洪冼忽然叫住車夫:“行了,就在這兒停下吧。”
車夫夠著頭四下望了望,有些猶豫:“這位老爺,這荒郊野嶺的......”
“我們爺倆本就是出來遊歷山川的,此處風景正好。”
“那我就在這兒等老爺吧。”
“不必,你回去就好。”說著秦洪冼衝著程子稷使了個眼神,讓他遞了一小兜銀子給車夫。
雖然有些猶豫,但是既然面前這老道一再堅持,車夫便接過銀兩駕車轉身離去。
程子稷雖然也好奇為何秦洪冼要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下車,但是憑著他這些時日相處對秦洪冼的了解,恐怕這可不是老道士嘴上所說:“風景正好,一時興起。”這麽隨性的事兒。
畢竟自打跟著老道士北上一路以來,每一次老道士做出的決定初看都好似隨性所致,但實際上都是他早已算好了的。
“這裡風景如何?”
“甚好。 ”
“進去住幾天?”
“謹聽師傅之命。”
“其實早在去年開春的時候就準備帶你來了。”
秦洪冼看著程子稷,笑得頗有深意。
程子稷先是愣了一愣,轉而便明白了秦洪冼的意思。
他轉過頭癡癡地盯著眼前這座被白霜和落葉浸染了的山,雖然從山腳往上望景色還挺不錯,但是這就和傳說中的“道玄山”配對起來的話,總歸是有些令人大失所望的。
“怎麽,有些失望?”秦洪冼顯然早就猜到了程子稷的心思,調笑道。
“弟子不敢。只是有些震驚。”
“哦?”秦洪冼挑挑眉,示意程子稷繼續說下去。
“弟子曾夢中想過無數次山住何處,為何等模樣,但是卻沒想到竟然就在廣鴻城外不過數十裡。
弟子到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沒想到山竟然依著廣鴻城建的這麽近。”
“嗯?這你可就說得大錯特錯了。”秦洪冼聽罷,瞪了徒兒一眼,有點沒帶好氣。
他語氣有些冷,“道玄山山門建立之始,大寧還未立國。”
程子稷當即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躬身道歉,不過秦洪冼倒也沒有過於生氣。
反倒是突然長歎了口氣,喃喃自語:“誰依著誰而建,到了現在還有什麽爭的必要了呢?”
程子稷雖然隱隱聽出秦洪冼話中無奈,但是不敢吭聲,隻好默默地候在一邊。
不過好在秦洪冼轉而又換成了之前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搭著程子稷的肩:“走,為師帶你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