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王縣尉的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半晌，方才深吸一口氣，解釋道:

　　“當時，因為上面的命令，要去盤山寨討要一樣東西。你娘怕我不是大當家金剛神猴袁天宏的對手，就跟著一起去了。”

　　“在盤山寨，也確實動起了手。”

　　“本來，你娘出手後，幾劍就擊敗了袁天宏，那袁天宏也已答應了要交出東西。誰知，土匪群中忽然竄出了一個灰衣老嫗。”

　　“那老嫗似是通過你娘施展的劍法認出了她的身份，叫了一聲你娘的名字，我看見你娘臉色立即大變，顯然也認出了那老嫗。”

　　“我是到那一刻才知道，原來你娘的真名不叫芸娘，而是雲衣，楚雲衣。”王縣尉感歎一句，繼續道:“那老嫗確定了你娘的身份，立即就如鬼魅般閃到了你娘身邊，將你娘控制住了。以你娘的武功，竟然連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王縣尉講起當時那一幕，似仍心有余悸。

　　“那老嫗抓住你娘之後，也沒傷害她，只是逼問小姐在哪兒。”

　　“聽老嫗的口氣，顯然也和你娘屬於同一個勢力，都在找她們口中的那什麽小姐。”

　　“你娘回答，說自己也不知道。那老嫗顯然不信，也沒理在場眾人，直接抓著你娘幾個起落，就消失不見。”

　　王縣尉解釋道:“那老嫗速度太快，我……我根本來不及阻止。”

　　“恐怕是不敢阻止吧。”王勃心中冷笑，口中問道:“父親可有看清，那老嫗的模樣?”

　　“灰衣鶴發，除了精神矍鑠，和普通的老嫗也沒多大區別。倒是她手中的那根拐杖，極好辨認，棗紅色的，比普通拐杖要粗大一些，似是金屬鑄成，極為沉重，握手處雕著一條猙獰盤蛇。”王縣尉補充道:“回來後，我也曾托人打聽，在郡城，乃至整個山南道，都沒人聽說過這麽一個高手。”

　　王勃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問:“這麽多年，難道父親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母親的真實身份嗎?或者，她口中那神秘小姐的名字?”

　　王縣尉搖頭，神情複雜:“你知道的，我和你娘，一直都是相敬如賓，她不想說的，我也不好使勁追問。至於她口中的那位小姐，我倒是猜測，可能也是姓楚。因為聽你娘偶然說過，她的名字，就是那位小姐給取的。我當時還以為，你娘說的是‘芸娘’這個名字，感覺也很普通，那天才知道原來是‘雲衣’。”

　　王勃點頭，忽然想起在楚氏房中找到的那幅肖像，畫上那個憑欄讀書人淡如菊的女子，莫非就是那所謂的小姐。

　　王勃知道自己即便再問，也問不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同時，也無心再質問自己的便宜父親，為何母親剛失蹤就娶了小妾秦氏雲雲。於是，開口向王縣尉告辭:

　　“父親，沒什麽別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對於楚氏的執念，多半也只是因為她是原身王大郎的母親，以及身份確實有些神秘想要探究一番罷了。其實，對於穿越者王勃來說，楚氏和王縣尉、王二郎等名義上的家人相比也沒有多大區別。

　　關於遺傳自原身王大郎的執念，其實也很好理解，不過是因為這些所謂的親人當中，只有楚氏對原身王大郎是真的好。

　　對於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下意識的想要擇機報答。

　　如此而已。

　　既然暫時弄不清楚氏的身份，也沒有尋找楚氏的有用線索，只能一切隨緣了。

　　況且，

那老嫗帶走楚氏只是為了詢問自家小姐的消息，同屬一個勢力，楚氏未必會有什麽危險。　　告辭之時，王勃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本《禮記》所在的位置，心底卻默默放棄了臨走前將其弄走的打算。

　　這位便宜父親，今晚能和自己推心置腹的說這麽多，已經很出王勃的意料了。無論是因為王勃被鎮撫司選中前途無量，或者感慨於楚氏對自己這個曾經落魄書生的恩情。

　　沒有反目成仇，已是最好的結果。

　　那一萬兩，就留著繼續維系這位便宜父親的安全感吧。

　　大丈夫何患無錢！

　　誰知，王縣尉忽然轉身，將那本《禮記》取了下來。

　　背過身，將書打開，取出兩張銀票，然後一咬牙又數出了三張，戀戀不舍的塞進王勃手裡，沉聲道:“鎮撫司的水，也非常深。尤其是郡城不同於青陽縣，你到了郡城，凡事都要小心，需要上下打點的，也千萬不要吝嗇。”

　　王勃微微一愣，心底莫名竟然湧起了難言的感動。

　　“謝謝父親！”

　　王勃將銀票接過，小心翼翼的塞進懷裡。

　　“去吧。”

　　王縣尉拍拍王勃肩膀，輕輕一推，將王勃推向了門口方向。

　　王勃出門，頭也不回的向自己房間方向走去。

　　這位便宜父親的小妾秦氏還在自己床上藏著，也不知道走了沒有。

　　“去了郡城，方便的話，捎個信回來。”

　　王縣尉微微異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王勃腳步一頓，沒有回答，隨即又加快了腳步，逃也似的衝出了王縣尉所在的院子。

　　回到房間，秦氏早已不見，只有攤開的被褥上仍殘留著一縷淡淡的幽香。

　　王勃嗅了嗅摸過被褥的指尖，灑然一笑。

　　“算是便宜這位便宜小媽了！”

　　原本，他還想逼問一下秦氏的真實身份及背後的組織，現在看來只有暫時放過她了。

　　也無心再去秦氏房間找秦氏麻煩。

　　大半夜的，萬一自己沒能一下將對方製住，秦氏大喊大叫，那可就說不清了。

　　這和秦氏主動出現在王勃房間不同。

　　畢竟，王大郎往日的名聲可不太好。

　　折騰了半夜，解了幾個心結，王勃反而沒了睡意。

　　展開從楚氏房中找到的那幅疑似眾人口中神秘小姐的肖像，打量半晌，除了莫名的親切感，依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也不知那奇怪的親切感，是畫工傳神，還是長相親切。

　　腦中忽然又浮現出李四小姐因為誤會罵自己“禽獸”的情景，更是睡不著了。

　　王勃將畫卷收起，換了一身便服，推門，直奔李氏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