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覺叔。”

　　“嗯?”

　　“我感覺佛珠動了一下。”

　　“專心一點。”釋覺聽後皺眉，許久未舒展，片刻後又問:“是那一顆佛珠?”

　　“不是晴輪寺那顆。”

　　這說法有些別扭，如果蘇浩在場，一定能認出那顆忽然亮起光芒的佛珠，就是那奇醜無比的乞丐塞給他的那一顆。

　　“或許地藏和這顆佛珠也有關系。”釋覺輕輕搖搖頭，念一句佛偈，又開口道:“別分心，繼續往前。”

　　“哎。”苗柔下意識的看了看時間，凌晨五點。

　　秘境的時間和外界一樣，他相信這個時候，蘇浩還在睡覺，佛珠的反應和他應該沒有關系。

　　那就是頭頂的地藏了。

　　腳踩冰冷的湖水，打消了苗柔所有的睡意。此時釋覺帶著苗柔已經來到了人頭山下，在山腳的邊緣已經能清晰的看見從湖底蔓延上來的一個台階。

　　這樣的台階，共有六個。

　　全都有人骨砌成。

　　站在這裡，已經能清晰的聽到湖底傳來的哀嚎和怒吼。

　　偶爾，似乎還能聽到一隻大象的啼叫。

　　“六個台階，暗合六道。”釋覺看著慢慢走上台階的一隻骷髏，雙手合十道:“每日從六道上來的惡鬼千千萬，都由地藏引渡轉世，修成正果。”

　　“為什麽這些東西渡不完?”苗柔看的頭皮發麻。

　　“有人間，便有罪惡。”釋覺踏入人頭山的領域，剛才水下的台階指引至山體內部。釋覺便循著氣息走進去，來到了一處台階前。

　　從這裡上來的骷髏，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它們身上都掛有血肉，看起來像半個僵屍。手持武器，頭戴頭盔，它踏入人頭山的瞬間，一股強大的氣息便湧出，其它五道來的惡鬼全都讓路。

　　“這，便是阿修羅道。”釋覺看著那名朝他走來的骷髏，二話不說，盤腿坐下。

　　那骷髏見有人擋路，突然像發狂一般朝他衝來。手中的刀帶著一股弄弄的血腥味，陰風陣陣。

　　但下一秒，佛光大作，那骷髏失去了力量，渾身骨頭散架，血肉掉落湖水，而骨頭卻自動飛散到人頭山上，與其融為一體。

　　“阿修羅道是六道中最難渡化的一道。”氣息收斂，釋覺重新站起，手持一串佛珠，上面隱隱有金光閃過。

　　“隨便走過來的，都比我強。”苗柔躲在釋覺身後，喃喃自語。

　　“按照百盟的標準，修煉金身的你，已經正式邁入四段。”釋覺說道:“但按照佛門的標準，你依舊只是一個普通的內門弟子。”

　　“如何，才能成為佛?”

　　“成為什麽不重要，關鍵是，你想成為什麽?”釋覺看著深不見底的台階，歎了口氣，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若我坐在這看守阿修羅道，每日只能引渡三十惡鬼，百日便會力竭。而大願地藏菩薩，如果佛經所言為真，那他看守這六道已經有兩千五百年。日日受六道惡鬼之困擾，但世人從未曉得他的存在，連我們佛門中人都不知道在哪。他是菩薩，是羅漢，還是佛，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是。”

　　“繼續往上。”

　　釋覺帶著苗柔往上走，踏過人骨做的台階，吱呀作響。

　　從外表看，這人頭山有七百多米，內部中空，完全由人骨砌成。

　　第一層，納六道惡鬼。

　　昨日尹塵在這裡便吃了苦頭，帶領一眾儒家四段的強者斬殺半日，才勉強把這擁擠的人骨大殿清空。

　　按照釋覺的看法，正常狀況下，這裡不應該積攢惡鬼。

　　頂層地藏的實力漸微，應該是事實。

　　佛光閃過，從六個台階上來的人被釋覺的佛力隔空斬斷。有骷髏在前方擋住了他的路，那雙長滿老繭的手往前一推，由骨頭打磨出來的長刀迎風而斷，化成齏粉。

　　再一拍，那骷髏便自行分解，變成了人頭山的一部分。

　　做這些不難，關鍵是日日做。

　　“阿彌陀佛。”

　　釋覺帶著苗柔一步一步的往上走，低頭念佛經，抬手渡冤魂。

　　這暗無天日的人頭塔內，終於又照進了一絲佛光。

　　但往上爬超過三百米的時候，釋覺停了下來。

　　苗柔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一個人形的黑影，站在必經之路上。

　　同樣的，雙手合十，對兩人鞠了一躬。

　　禮畢，那黑影雙臂一張，左手持著一個人頭幡，右手結甘露印，刹那間爆發出極強大的力量。

　　和釋覺不相上下。

　　“檀……陀地藏。”釋覺的表情忽然變得悲憫，他看著這個黑影，雙手合十，也鞠了一躬。

　　“釋覺叔……這就是……?”

　　“苗柔，站遠一點。”釋覺左腳往前一踏，左拳握緊，右手持佛珠，兩膝微屈，一層厚重的金光把他籠罩，連雙瞳都成了金色。

　　見釋覺爆出了佛家絕秘金身，壓箱底的本事，苗柔立刻撲到一邊，同樣有一層淡淡的金光籠罩她的身體， 盡可能提供保護。

　　這是釋覺的全力。

　　他甚至覺得，這樣的力量，無法擊倒面前這個靈體。

　　下一秒，通道內，骨屑橫飛。無數的黑影從人頭幡上衝出，冤魂的叫聲直達內心深處。

　　但釋覺不躲不避，任由那黑影擊中自己的身體。那撞擊力可以撞碎石頭，卻無法在釋覺身上留下一點傷痕。

　　待著萬千冤魂力竭的那一刹那，釋覺大步向前，重心一轉，持著佛珠的右手擊破無數冤魂，萬丈佛光徑直來到了檀陀地藏的面前。

　　離它越近，釋覺甚至看到，那張被黑霧籠罩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詭異的笑容。

　　兩百白牙咧開，但那牙齒奇形怪狀，仔細看下去，居然也是人頭骨。

　　桀桀桀桀桀……

　　漆黑的檀陀地藏右手甘露印不斷變幻，在釋覺擊碎它的胸膛前，整個靈體化身一道黑霧，包裹住了釋覺。

　　這一刻，他清清楚楚的聽到，黑霧裡傳來了一句話。

　　“哦~你殺人了。”

　　釋覺瞳孔微縮，整個人在下一刻爆發出更強的力量，金光護體，擊散了周圍的黑霧。

　　但他，擺脫不了這道聲音。

　　“殺的還是同門。”

　　“一派胡言！你不過是地獄道的一個魔體，怎敢冒充大願地藏菩薩！”

　　“你自己就是地獄的一部分，有什麽資格來我地獄道渡魔?這位惡僧，從哪裡來，就往哪裡去吧。”

　　話畢，釋覺自覺內心一陣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從嘴角滲出，金身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