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說完，白魚在她指尖上躍起，撲向塔靈。
　　塔靈下意思地抬起手來，接住了那條活蹦亂跳的白魚。
　　“我聽主人說過一些和天魔有關的東西。”塔靈終於松口。
　　程寰不動聲色的地移開自己放在白魚身上的視線，淡定地想著:吃不到，可惜了。
　　她咽下口水，露出一抹和善溫柔的笑容:“前輩請講。”
　　塔靈被她一聲前輩叫得瞠目結舌。
　　厚顏無恥。
　　塔靈腦海中驀地閃過四個字。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拾起自己高深莫測的表情，沉聲道:“你們以為天道是什麽?”
　　凌霄背著白蕪率先搶答:“天地規則，不管是修道還是修魔，哪怕妖族、魔獸都受天地規則的掌控，所以才會有天劫的出現。”
　　塔靈看了他一眼:“那天道到底是什麽?”
　　“就是天道啊。”凌霄說。
　　塔靈毫不客氣地衝他扔了一個白眼:“你用腦子想想。”
　　凌霄:“……”
　　所有入道者都知道，天道是萬物運轉的規律，日升月落、生老病死都在天道輪回之中。
　　修道者，修的就是這天道無形間的規律，通過掌控天地間的靈氣，化為己用，能擁有毀天滅地之能。
　　程寰原本也一直這樣認為的。
　　可她想到自己在破陣時候看見的畫面，又對這個想法產生了動搖。
　　萬物原本是混沌一片，沒有天地之分，更沒有那高高在上的天道。
　　塔靈看著他們，緩緩吐出一句話來:“天道……是意識。”
　　他沒有說完，不過已經足夠讓所有人震驚了。
　　書中常說天道無情，是風，是水，是頭頂遙不可及的天。
　　可有意識的東西，又和萬物有什麽區別?
　　凌霄幾乎是脫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天道跟我們一樣也是——”
　　凌霄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那個字。
　　頭頂上空隱約有烏雲匯聚，雷電在雲層裡如同萬獸奔騰。
　　凌霄捂住了嘴。
　　烏雲緩緩散去。
　　塔靈抬頭看著重新晴朗起來的天，眼中並沒有任何向往之意，反而透出些許的冷淡來:“非石非木，自然有喜怒哀樂。這一點，你應該是知道的。”
　　程寰驚訝地指著自己:“我?”
　　“道宗有一門無情道，修的就是絕五感，斷七情六欲。”塔靈說:“不過自古以來，都沒有人真的修成。”
　　程寰想到江月白，沉聲問道:“為何?”
　　“人可以無情無欲，但若是五感盡絕，七情六欲皆散，還算是人嗎?換句話說，哪怕換作別的生靈，修到這一步，也不算活著了。”塔靈說。
　　程寰眉頭微蹙:“那如果修了此道呢?”
　　“也不是什麽壞事，只不過無情道很難修至大成，渡劫時容易被心魔干擾。”塔靈說完，上上下下打量了程寰一番，忽然涼颼颼地飆出一句:“你也不像修了無情道的樣子啊。”
　　程寰看向他手中的白魚。
　　塔靈瞬間收聲，硬生生地轉回了一開始的話題:“不過為了維護……嗯……無情無欲的樣子……嗯……會把自己的一些情緒剝離下來，並單獨放在一個名為遺棄之地的小世界中。”
　　“情緒還能剝離下來?”程寰問。
　　“當然不是你想象中的剝離，但你知道，修道之人能將自己的神識分成很個多吧，而且修為越高，分身的數量越多。”塔靈說。
　　程寰想到自己經常玩的那個小紙人的把戲，心裡生出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通過分身?”
　　“嗯。”塔靈點點頭。
　　“……瘋了吧。”程寰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那樣的存在，哪怕是一根頭髮絲附上靈識，恐怕都能壓死一大片修真者。
　　隨著這樣的想法一出現，就跟黑夜裡的第一盞燭火亮起，接二連三的，漫天的火光驅散黑暗。
　　程寰握緊了手中的滄溟劍，沉聲道:“通神院召喚出來的……就是那些家夥?”
　　塔靈點頭:“在被扔到遺棄之地後，那些情緒借由靈識，逐漸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在遺棄之地原本是有封印的，只是後來封印松動，被人感知到了，誤以為是天地規則的一種，從而創造了通靈術，將遺棄之地的東西召喚出來。當然，情緒有好有壞，這也導致一些人召喚出神靈，另一些人召喚了魔影。”
　　說到最後的時候，塔靈意有所指地看向魏知。
　　他本來以為魏知會害怕，畢竟有個其他人的意識跟在自己身邊，總不是一件好事。
　　誰知道魏知迎著他的視線，對他微微一笑。
　　風度翩翩的樣子讓塔靈冷嘲熱諷的話盡數吞回肚子裡。
　　然後他一低頭，發現自己手上的白魚不跳了。
　　“……”塔靈無聲地舉起白魚。
　　魏知格外無辜。
　　凌霄滿腹疑惑地打斷了兩人的眉來眼去:“可這樣也不對啊， 人的情緒不至於好壞各佔一半，但也不至於這麽多好的吧。通神院存在這麽久，裡面的弟子召出來的都是神靈，直到陸遙召出魔影后，才陸續出現了一些帶著魔影的修士。對比下來，那老……那位的脾氣是不是過於好了，都沒什麽壞情緒在外面。”
　　“誰跟你沒多少的?”塔靈問。
　　“這還用說，當時修真界對魔影忌憚不已，就差把整個修真界都翻出來找了。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可即使這樣，最後抓到的那些魔影恐怕還沒一百個吧。”凌霄說。
　　“沒找到的呢?”塔靈又問。
　　“沒找到的——”凌霄忽然頓住。
　　塔靈不緊不慢地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們見到的不是開始。”
　　凌霄的舌頭在嘴裡僵成了一根冰柱子。
　　“是露了馬腳。”這次出聲的人是程寰。
　　凌霄看向程寰。
　　程寰道:“師兄說，他曾經在通神院看見過其他召出魔影的弟子，只是後來這些弟子就不知所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師兄懷疑那些弟子都被秘密處理了，可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
　　不然的話……
　　也不會讓通神院囂張這麽久。
　　程寰眼神一沉。
　　塔靈低聲道:“我說過了，這裡不是洞天福地，是用來關押天魔的地方。天魔共有三個，對應魔障、業障和災障，他們每一個都有通天之能，只有黑塔才能鎮壓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