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張維賢要趙興公布他掌握的火燒國公府,將一件小案子鬧大的主使者證據,這讓趙興感覺到非常為難。
因為在他認為,將這個案子的主使者公布出來,其危害是巨大的,是會再一次掀起朝堂的大清洗,而按照東林黨人的習慣,就會株連許多人。
趙興愛不愛這個大明無所謂,但他從本心裡,真的不希望自己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個非常有風骨的王朝,在無窮無盡的黨爭內耗之中,被一群還沒開化的家夥所取代。
在趙興的認知裡,這個王朝的覆滅,不過是黨爭,腐敗,財政,崇禎的急功近利。而黨爭穩穩的佔據了第1把交椅。
他現在的能力,不能阻止現在已經劇烈的黨爭,但他真的不希望在自己的手中,再掀起另一輪。
看到趙興猶豫,張維賢當時就黑了臉:“不論公,單憑你我關系,難道你就不應該透露一些嗎?難道你害怕就咱們這一家子,消息就外泄嗎?”
張翠豔看了一眼爹,再看了一眼趙興,火上澆油的嘟囔了一聲:“誰和他是一家子?”
趙興就又尷尬,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不知道尷尬多少次了。
張維賢突然冷臉道:“既然趙大人不說,那麽本官也不能強求,之及,送客。”
這樣稱呼的改變,已經足以說明英國公憤怒到了何種程度。
趙興若是趁著這個機會一走了之,以這個老國公的暴烈脾氣,趙興就真的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大敵,自己的飯碗將徹底的被砸爛。
當一個小旗的時候,每月拿八錢銀子的俸祿,百戶所裡二兩銀子的分紅,趙興還真沒看在眼裡,丟了也就丟了。
但是自從自己升為百戶,讓他真正看中的,依舊不是那份錢糧,而是那一呼百應的權利。
而他升任千戶之後,就已經不是一呼百應,而是前呼後擁的權利享受,能一言決人生死的快樂。
權力這個東西就像罌粟鴉片,慢慢的侵入一個人的思維,然後越陷越深,最終不能割舍放棄。
現在的趙興,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現在讓他放棄這已經到手的權利,即便是死也不乾。
於是在思想鬥爭中,未來的那場牽扯出來的大案,又會造成多少人被株連,有多少人頭落地,和自己的權利相權衡之後,最終趙興還是決定,泯滅了自己的人性,保住自己的權利。
他給自己良心的借口是,這是屁股決定腦袋不能避免的道理,同時只有自己掌握了更大的權利,才能救下這個大明,才能救下幾千萬死在建奴屠刀下的漢人百姓。趙興的良心就似乎告訴他,你說的對。成大事不拘小節,細節不必被在乎。
這理由很高大上。
良心在得到了安慰之後,趙興坐著沒有動,而是提起了酒壺,給自己滿滿的道上一杯,將酒杯端在自己的眼前,看了很久,最終一口喝乾。
從這一刻開始,趙興認為自己的良心就被狗吃了。
“老伯息怒,不是小侄兒不願意當你老說,而是這實在關系到許多許多人的生死,事情的確太大,所以小侄兒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聽到趙興這樣的口氣,張維賢冰冷的臉總算是緩和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就證明他在堅持。
趙興長歎一聲:“既然伯父想要做個明白人,也想要拿出一個決斷,小侄兒就向您公布這個名字了。”
張維賢依舊不言不語,但他但手已經緊緊的握住了桌沿,
對,趙興說的越嚴重,他就越緊張,緊張的已經有些不能自已了。 “據小侄兒推測,其實已經是定論,當日追殺我的,火燒國公府,都是該人買通白蓮教死士所為。”
張維賢緊張的詢問:“誰?”
趙興一字一句的道:“當今戶部尚書,內閣閣臣,文淵閣大學士,來宗道。”
一串的官職,來宗道的三個字一出,老誠沉穩的張維賢都差點跌倒在地。
來宗道與黃立極是同年進士,累官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天啟七年(1627),以本官兼內閣大學士,預機務。崇禎元年,來宗道晉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成為閣員。
來宗道和魏黨也有說不明道不清的關系。
閹黨倒台,因為來宗道處事圓滑,當時崇禎手下也無人可用,就升任了他。
如果他指使了這件事,那就是大事了。
嘴唇哆嗦的張維賢還是謹慎的問道:“可有證據?”
趙興就解開衣帶,在衣帶的最裡層,小心的拿出了一張紙,然後推給張維賢。
張維賢看到的是一張當票,三萬銀子。當然知道,這是官員們存儲藏銀的最好手段。
“什麽意思?”
“請看看名字。”
“任五。”張維賢納悶的再看趙興。
“任五,是來宗道從老家帶來的管家。”
張維賢一皺眉:“你是從何處得到的這個。”
趙興就一字一句回答:“白羊上人手中。”
白羊觀被滅,百萬銀子都被查抄,那是匆忙間,清虛和白羊上人拿不走的,但像這種當票,是隨身帶走的。
“據小侄兒偵查,來宗道沒有嗑藥成癮,也幾乎不和白蓮教來往,那麽,這一筆銀子是怎麽到了白蓮教妖孽,白羊上人的手中的呢?除了這三萬當票,那是不是還有現銀?而這麽一大筆巨款,他要白蓮教做什麽才物有所值呢?”
趙興一連串的詢問,當時就讓張維賢明白了:“那他的目的是什麽?”
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做這事,一定會有目的。也只有明白他的目的,才能讓人信服。來宗道現在在朝廷裡左右逢源,據說,周道登這個泥菩薩閣老即將退休致仕,來宗道有接任閣老首輔的呼聲,這可亂來不得。
趙興一笑:“這麽大的事情,小侄兒怎麽敢不仔細謹慎,這事兒我連指揮使大人都沒告訴,就派出自己的心腹手下,悄悄的查了一下這位。結果就在他的密室裡,發現供奉著魏忠賢的畫像,而且畫像前的香爐裡,煙灰大滿,證明他天天悄悄的祭拜。”
張維賢明白了:“敢情他竟然是魏忠賢的死黨。那麽這下子就算明白了,他是利用這件事,拿我們這些勳貴兄弟當槍使,替他鏟除東林,為魏忠賢報仇啊。”
“或者叫為閹黨複辟,到時候,他就是再次崛起的閹黨領袖。”趙興最後定論。
張維賢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此子心機何其深沉,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