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麽莫名奇妙的拖延著,朝堂上的事,趙興不知道,但他可以想象是怎麽一個混亂。
不過朝堂無論如何混亂,自己卻耽擱不得了。
第一個是自己難得的高升,但這個官是為這個案子才設立的,如果一直這麽下去,自己這個官早晚是沒了的。現在,趙興很喜歡一呼百諾的權利的感覺。
沒有權利的小旗時候,趙興性子是隨遇而安的,那時候,上司不管自己,自己也懶得管錦衣衛的事。
而當時整日想的是怎麽帶著一家南下,對京城就以一種看客心態隨遇而安。
但自從秀芬挽留,趙興決定不走,又有了和崇禎的際遇交集,再加上連番的變故,讓趙興走到現在,有了一個權利,他的性格就變了,為了安穩的住在京城,穩穩的在錦衣衛立足,保住自己的權利,趙興丟開原先看客的心態,他必須大殺四方。
按照郭廣生的話說:“權利在手,心生利器,殺心必起。”
人往往就是這樣,沒有權利的時候,也不想什麽,並且對掌權者是嗤之以鼻的清高。而一旦自己掌握了權利之後,權利的滋味會讓人感受骨髓中的眷戀的。
現在趙興就是如此,沒有權利的時候是那樣,但現在手下掌握著百十號的人,掌握著一筆不菲的辦公費用。每日裡接受屬下阿語奉承,每日做著你剛剛想到,下人們就已經殷勤的給你辦到的日子,趙興已經對權利慢慢的上癮了。
要想保住權利,必須保住這個衙門,要想保住這個衙門,就必須讓這個衙門起到作用,而這個作用,就是這件案子。
但是,上面一直不把案子交代下來,這才是趙興最痛苦的。
當然,趙興經過分析,知道這件案子交代給錦衣衛,東林是絕對不甘心的。
怎麽樣才能拿到這個案子,為以後在皇上面前,最起碼是在指揮使面前,顯示自己的重要,才是關鍵。
就在趙興思慮的時候,世子張之及親自過來傳話:“哥,我爹找你過去,有話說。”然後貼心的提醒:“今日下朝,我爹可能又吃癟了,臉色難看的很,你要多加小心。”
在看看趙興沉重的面色,當時拍著胸脯保住:“但沒關系,有我呢,我爹不能拿你怎麽樣,尤其是有我老姐,你就更放心吧。”
本來老國公召見,趙興感覺自己有了點機會,至於小胖子保護自己,他不過是一笑而過,但一提他老姐保護,趙興當時就猶豫了,母老虎的保護?危險啊。
進了國公府,第一個看到的是十個兄弟正在一群國公老家仆的棍棒下,刻苦訓練著。
見到趙興到來,王大壯等一起跑過來圍著趙興問好相見。
世子給他們的高官厚祿,但趙興的一句危難時候的不拋棄,不放棄的話,更讓他們感覺這才是帶頭大哥。
看著一個個鼻青臉腫的兄弟們,趙興笑著詢問:“怎麽樣?這官老爺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舒服吧。”
王大壯憨厚的笑著道:“從那一晚,我們真正感受到了戰場的殘酷,所以,這是我們自願被老前輩們訓練的。因為,我們是京營軍官了,上戰場為國殺敵是早晚的事,再像我們當初當跑堂廚子那樣,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那才冤枉呢。”
趙興欣慰的哈哈大笑:“知道責任就好。還有啊,現在你們其實是世子親兵,親兵就是拿著豐厚的餉銀,就必須擔起保護世子的責任,而且在罪緊要的時候衝鋒在前,
扭轉戰局。你們不能稀裡糊塗的在戰場上死去,而是一定保住世子在你們死光之前,絕對安全。” 王大壯立刻代表兄弟保住:“不管是刀山火海,誰要想傷害世子,那就是我們十個兄弟死光死絕。”
面對這樣的保證,趙興感覺非常欣慰,因為他最知道歷史,如果自己的這個兄弟,真的有了這樣的親兵,或許能改變他的宿命。
“說的好。”一個聲音傳來,趙興看到老國公站在台階上,對趙興發至內心對自己兒子的關愛,讚許了一聲:“不過,當前咱們還是說點正事吧,你跟我進來,我有話說。”然後直接進去了。
趙興和兄弟們告了個罪,跟著張之及急匆匆的進了國公後院,但沒有去花廳,而是直接進了國公書房。
這個年代,上位者在大廳接見你,那是公事公辦,在花廳裡接見,你就是他的同黨了。但要是在書房接見,你就是無話不談的死黨。如果在密室裡接見你,那你的命和這個主人就捆綁在一起了。這是規矩,也是禮遇,更是遠近親疏。
走進了書房,趙興感覺地龍很暖,但還是有一個火盆,因為年紀大而顯得怕冷的英國公坐在火盆前烤著火,見趙興和自己的兒子進來,也沒有起身,只是用下巴指了下對面的椅子。
趙興看去的時候,卻見到大小姐正端坐在那裡,冷冷的將趙興當做空氣。
趙興施禮,人家也沒搭理他,他隻好在稍遠一點的椅子上訕訕的坐下,不敢亂說亂動。
張之及看見,隻好坐在了趙興和姐姐之間,不斷的左看看右看看。
看著三個年輕人各自的表情,張維賢無奈一笑,然後說了正題:“你升任百戶,這並不可喜可賀,所以,做事要低調不要張揚。”
趙興欠身感謝:“伯伯教訓的是。”
張之及為趙興開脫:“興哥每日幾乎足不出百戶所,就是在積極的訓練他的手下鴛鴦陣法。累著呢。”
張翠豔立刻小聲呵斥:“閉嘴。”
張之及立刻閉上了嘴。
“你的這個百戶,是為準備接手這個案子準備的,這不但是你家指揮使駱養性的意思,其實更是皇上的意思。”
趙興聞聽,總算是松了口氣,這說明,皇上的心態真的變了。
“對於裁撤東廠錦衣衛的事兒,現在我交給你一個底,皇上的意思是聽你的,不裁撤,所以,皇上開始拉著我們這些勳貴,跟那群不依不饒的東林官員進行辯論呢。”然後微微搖頭:“但我們勳貴集團裡的一群,要不是原先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要不就是努力做縮頭烏龜,以求自保,結果這土木堡之後,勳貴的影響力已經沒有了,所以,我們在和東林鬥的時候,就處於了絕對是劣勢。而皇上雖然決心不裁撤,但卻顧忌東林勢力,也不好明確表態。”
這一點趙興明白,因為原則上,他對崇禎的了解,比他自己還更清楚,想吃怕燙,死要面子活受罪,該。
“但皇上準備將這個案子,從順天府轉到你代表的錦衣衛手中,目的就是要你們露一手給東林,按照你的思路,不但告訴東林錦衣衛的不可或缺,更是緩和一下錦衣衛和東林的關系。”
然後抬起頭對趙興認真的詢問:“你給我交個實底,你分析的這個案子不是東林,而是別有用心者,故意挑起我和東林矛盾擴大化而做的,這一點到底能有多少把握?”
趙興沉默了,因為他必須再將這件案子中間的邏輯好好的推敲一下,只要邏輯正確了,其結論也能正確。 這就好比穿衣系的第一顆扣子,一旦這第一顆扣子扣錯了,往下所有的扣子就都絕對扣錯,越到後來改正的機會就是沒有。
面對這些的沉默,張維賢和張之及靜靜的等待。
倒是張翠豔這時候悠悠的道:“這時候不是自以為是的時候,一定要拿捏的準,你錯了,錦衣衛就完了,我爹爹和你的兄弟的京營,就成了孤木難支之態,到時候東林就真的成了一言堂,就真的架空了皇上,在這種狀態下的大明,可就真的無可救藥啦。”
趙興沒想到,一個女孩子,能看的這麽透這麽遠,驚訝之余,給了她一個被理解者的微笑。
張翠豔難得的對趙興回了一個微笑。
這一笑,就如嚴冬中乍開的寒梅,烏雲裡閃出的太陽,沉悶的心房,撲進一股春風,趙興當時腦袋一暈,當時癡了。
結果張翠豔一皺眉:“白癡。”
張維賢和自己的兒子對望一眼,老少的臉上就寫滿了曖昧。
被罵了一聲,趙興趕緊收回精神,端正了坐姿之後,沉吟一下,肯定的對張維賢回答:“按照邏輯來說,我的判斷沒有錯,我有這份信心。”
聽到這樣的回答,張維賢站起來,顯得輕松了不少,走到趙興的面前,輕輕拍打下他的肩膀:“其實,如果你拿不準,我說準備直接將你調進我的京營的,算是一種保護。但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就好好的在錦衣衛乾,乾出個樣子來,給那幫混蛋們看看。”
趙興站起躬身施禮:“謝謝伯伯看護,只要案子一到手,我必全力以赴。”